不过所有的身外物都没有母亲的身体重要,尤玉玑不是放不下的人。若走时京中的资产不能及时尽数带走,赠了贫苦百姓便是。
重新开始也不错。
人还在,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用过午膳,赵升和江淳就要离开,去别处拜年。尤玉玑又与江淳说了会儿话,将人亲自送到马车上。不多时,又有些父亲的旧部赶来拜年。他们见了尤玉玑在家中,不由都很惊讶。不过也都没有多问。
客人皆有尤衡和尤嘉木接待,尤玉玑守在母亲床榻旁多坐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闺房准备换衣回晋南王府。
司阙还没有回来。
尤玉玑视线无意间扫过窗台。
窗户开着,外面的窗台上有一点积雪。本不该有人碰的窗台上,积雪并不平整,像被什么小动物的小爪子踩过。
枕絮顺着尤玉玑的视线望过去,说:“麻雀踩的吧。”
可能是麻雀,也可能是信鸽——找司阙的信鸽。
尤玉玑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走吧。”
“嗯……”枕絮犹豫了一下,“不等阙公主吗?她和夫人昨晚一起过来的,您一个人回王府会不会不太好呀?”
尤玉玑没有答话,视线越过枕絮,从开着的房门望向外面。
司阙出现在小院门口,缓步朝这边走来。他一身的雪衣,连面容也被帷帽的白纱遮住,与身后远处的雪山融成一体。唯有他手里拿的糖葫芦,异常鲜艳。
尤玉玑走到门口,轻倚门侧,望向走近的司阙,含笑问:“去给姐姐买糖葫芦了?”
司阙修长的指抬了抬帷帽的白纱,望了尤玉玑一眼,将糖葫芦最上面的那颗红山楂自己慢悠悠咬了。然后才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尤玉玑。
“酸的还是甜的?”尤玉玑接过来,在涂了糖的红山楂上咬了一小口。
“可能是辣的。”
正咬着糖葫芦的尤玉玑抬眼望向他,慢慢翘起了唇角,整颗山楂含在口中,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枕絮眉心揪起来,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柳嬷嬷从外面过来,笑着禀话尤衡请尤玉玑过去说两句话。尤玉玑点点头,问了尤衡所在。
尤衡在出府必经的老杏树下坐着,等着尤玉玑。
尤玉玑与司阙一起往外走,走了一半见到尤衡,司阙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尤玉玑则在尤衡对面坐下来。
司阙戴了帷帽,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尤玉玑的浅笑声。
他再往前走了两步,因尤玉玑带着撒娇意味的一声“哥哥”,忽然停下脚步。他侧转过身,望向树下的兄妹俩。
尤衡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尤玉玑弯起眼睛,又甜又娇地唤了声“哥哥”。
司阙侧身而立,隔着随风轻拂的帷帽白纱,盯着尤玉玑眉眼弯弯的侧脸。
“哥哥。”他将这个称呼放在舌尖上,仔细品了一下。
尤玉玑与尤衡没说几句话,便起身离去。尤衡坐在石凳上,笑着目送尤玉玑往外走。
尤玉玑发现司阙没往前走,停在路边等着她。她也没说什么,经过他身边,对他笑了笑,说:“走吧。”
她继续往前迈出两步,才发觉司阙仍站在原地。她疑惑地回头望过来:“阿阙?”
司阙这才抬步。
马车上,司阙将帷帽摘了,神情恹恹地倚靠在车壁一侧,时而一动不动,时而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长指间的一枚铜板。
尤玉玑瞧着他似乎有心事。她不知道司阙在想什么,许是和他上午离开有关?尤玉玑没有追问。若他想说,总会说的。
司阙沉默,尤玉玑便也沉默,悠闲地吃着小桌上摆放的糕点和新年糖块。每一颗都用正红色的糖纸裹着。尤玉玑窸窸窣窣地剥开一张糖纸,将浓甜的糖块放进口中。甜味儿在唇齿间化开,她视线落在手中的糖纸上。鲜红的色调,让她想起刚刚吃的那支糖葫芦。
她瞟了司阙一眼,又剥开一块糖纸,将里面的糖块送到司阙唇边。
司阙抬抬眼,瞥了尤玉玑的一眼,才将递到唇边的糖块含在口中。
尤玉玑细细打量着他,也不知道这小骗子为了点什么不高兴。她往一侧挪了挪,自顾自地吃着糕点,不再理会他。
马车到了晋南王府,尤玉玑刚下马车,便看见景娘子已站在院门口候着她。景娘子亲自将尤玉玑扶下来,低声禀话:“夫人,昨天晚上您回家去之后,春杏姨娘落水了。”
“落水?”尤玉玑惊讶地望向景娘子。
“是。”景娘子解释,“也不知道春杏姨娘会半夜跑去那么冷清的池边小坐。幸好被不远处的家仆瞧见,将人捞上来。那么冷的水,染风寒是逃不过了,幸好命是救了回来。”
景娘子又低声感慨着:“听说春杏姨娘老家离得可远,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家了才一个人去池边坐着,不小心跌下去了……”
尤玉玑蹙眉听着景娘子的话,快步往府里去。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也不急着回昙香映月,她直接去了春杏的住处。
司阙仍旧坐在马车上,他瞧着尤玉玑走远的背影,不大高兴。
哥哥还在车上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甚至,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情动时亲昵地搂着他,此时又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变脸狐狸精,属实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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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尤玉玑第一次来春杏的住处。小院子冷冷清清的,春杏身边的丫鬟跑去厨房煮药,小院子连个待客相迎的下人都没有。
尤玉玑最先看见的人,竟是站在窗口的司菡。
忽然看见司菡,尤玉玑有点意外。司菡也很意外尤玉玑会出现在这里,她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