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阙的眼中还未染上恹戾,下一刻整个人被巨大的柔软包裹。她轻轻拥过来,手心安抚似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她将下巴搭在他的肩窝,玉质细腻的脸侧温柔蹭蹭他的脸颊,她柔声细语:“她说的不对。怎会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就很喜欢阿阙。”
她又嫣然弯眸,含笑接一句:“百岁也很喜欢阿阙。”
司阙却笑不出来。
幸好,她现在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不需要笑。他垂着眼睛,感受着周身溢满的她身上特有的雅香。
她喜欢的阿阙,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那个戴着面具的阿阙,不是真实的他。
这世上会有隐瞒一生的谎言吗?
若尤玉玑知道真实的他的确是个畜生,她会如何对他?恐怕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也不会给予他一丝一毫的温柔。会厌他,更会再也不理会他。
幸好,他的一生很短。兴许瞒起来并不是很难。
他慢慢笑起来,乖顺开口:“我也喜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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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陈安之气冲冲地来了昙香映月,气呼呼地质问:“尤玉玑,你好大的威风,谁准你打司菡的?”
尤玉玑正坐在方桌旁,修剪红胆细口瓷瓶里的一支红梅。
“你装什么哑巴?不是说我若同意签了和离书,你就不会再管后宅的事情?怎么,这回又要像上回拿走几个小妾身契时那样拿我母妃做借口?”陈安之冷哼,“还是你后悔了,不想和离了,所以才开始看我的小妾不顺眼?”
陈安之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看看你把春杏、翠玉和林莹莹她们三个拾弄得花花绿绿的!你这是悄悄怂恿她们打扮成我不喜的模样!好啊尤玉玑,我今日才明白你城府深成这样!你这争宠的手段还真是高!”
尤玉玑一愣,手中的剪子一歪,将好好的一支红梅剪坏了。
陈安之看见了,嘲笑:“你这是被我说中了,所以心虚了?”
尤玉玑轻叹一声,将剪子放下,转过脸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陈安之。
不得不说,陈安之的确长了一张俊俏的脸。纵使尤玉玑十分厌恶他,也必须承认在这群皇子皇孙中,就属他容貌最为出众。尤玉玑也不是很明白,到底是因为他容貌太出众所以自傲成这德行,还是女娲娘娘当初捏小人的时候在他的脸上多用心了些,就忘了捏他的脑子。
“你看什么?”
“你为了讨好阙公主,花了大价钱买来司菡。但你事先可去了解过他们二人关系如何?”
陈安之愣住了。
尤玉玑弯唇,认真道:“我是在帮世子讨好阙公主呢。”
陈安之走的时候,一边想着尤玉玑的话,一边眼前反复浮现尤玉玑嫣然一笑的模样。纵使厌恶这个女人的不守妇道,陈安之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勾人的尤物。她对人笑的时候,世间万物都失去了色彩,让人的眼里只有她一个。
出了昙香映月,陈安之如往常那样去了暗香院的红簪房中。红簪毕恭毕敬地迎上来侍奉。
陈安之捏着红簪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后院的女人都知道世子爷喜欢清雅的女子,总是穿着白衣描淡妆相迎。可红簪并没有长一张素雅的脸,反而有几分天生的妩媚。她云鬓不戴朱钗一身宽松的素衣,瞧上去颇有几分不伦不类。
陈安之松了手,状若随意地说:“你衣橱里那件紫色的裙子挺好看的,也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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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玉玑重新修剪了一支红梅放进花瓶里,抱着它走进寝屋。
百岁蹲在窗下的藤椅上,司阙坐在它对面的轮椅上。他拿一条尤玉玑的紫色丝帕逗百岁,百岁敏捷地抓住丝帕另一端不肯松开爪子。一人一猫各拽着丝帕一端,争着丝帕都不肯松手,丝帕绷成了一条直线。
尤玉玑瞧着好笑,眼尾轻勾着。
司阙一边跟百岁抢着丝帕,一边问:“世子又过来烦姐姐了?”
“已经走了。他烦不到我。”尤玉玑含笑将怀里的红梅暂且放下,环顾四周,思量着摆放在哪里更合适些。
她此刻心情不错。因为傍晚时景娘子派出去的人送回了消息——今冬要比往年严寒些,又时常落大雪,西太后并不会在东太后喜寿时提前归京。时间不会那样紧迫,让尤玉玑稍微松了口气。
尤玉玑终于找好摆放红梅的地方,她搬了个绣凳在高大的柜子前,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提裙踩上绣凳。然而她抬起第二只脚踩上绣凳时,一不小心猜到了自己的裙摆,她提裙的手再去扶柜子已是来不及,不由惊呼了一声,身子失重朝后跌去。
“鸢鸢!”司阙脱口而出,松开和百岁扯拽的丝帕,立刻起身朝尤玉玑快步冲过去,将人稳稳地扶在怀里,就连她手中的花瓶,也帮她扶好。
受了惊的红梅颤了颤。
尤玉玑眨眨眼,侧过脸来望向司阙的腿。
第62章
跌倒的百岁把埋在脸上的丝帕扒拉开,好奇地盯着柜子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动不动许久,好奇怪。
尤玉玑先反应过来。她没说什么,而是扶着司阙的小臂,再次踩上绣凳,将怀里抱着的那瓶红梅摆放好。
她甚至慢条斯理地调整了花瓶的角度,让红梅开得更盛的一面朝外。她从绣凳上下来,动作不紧不慢地将绣凳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才款款朝床榻走去。她在床边坐下,抬起眼睛安静地望着司阙。
“过来。”她说。
语气是一惯温柔的调调,司阙细听,也没辨出她是不是在生气。
司阙朝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他还未开口,尤玉玑弯腰,握住他的脚腕,将他的“伤腿”抬起来,放在她的腿上。她将他雪色的裙摆向上推了推,堆在膝上,然后又将他的裤腿慢慢向上挽去,露出被窄木板固定的“伤处”。
她将他腿上一层层白纱布解开,再把那固定的两片木板摘下来,终于看见他的“伤”。他的小腿完整无损,连一条划伤都没有。
“怪不得你从来不准我看你换药。”尤玉玑将他的腿放下,轻声说了这样一句,便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