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饭店后,顾微然在古城河道边散步,她的心被堵住了,怎么都疏通不了。太多的情绪积压在心底,遗憾,悔恨,心酸,在心里缠绕成了毛线球,剪不断,理还乱。
初冬的黑夜冷得彻骨,凉风透过羊毛衫吹到身上,顾微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走了很久,看过河道的夜景,见过街角的灯影,还有酷炫的灯光秀,可再美的夜色,都无法入心。
这世上的美好,始终都不如云舒。
曾经,没有云舒的宣安,像座孤寂的城,无论她走在哪里,都很麻木。
现在云舒回来了,她却在情绪的旋涡里越陷越深。
其实,即使云舒当初有苦衷,她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或许,她变了,过去的云舒只存在顾微然的记忆里。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rose门口。
顾微然有些想喝酒,有时候酒精会让她更加清醒。
rose是宣安的网红酒吧,因为红姐盛名在外而备受欢迎,许多人来这里都为了红姐,据说她调酒炉火纯青,骰子也玩的出神入化,会各种乐器,也能手撕流氓。
这样的传奇女人,谁不想来一睹芳容呢?
只是红姐不常在,碰到她全靠运气。
rose是一座静吧,里面常有驻场歌手助兴,才十点多,卡座就满了,顾微然独自坐到吧台,叫了杯威士忌,闷闷地喝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闲下来,脑子里都是云舒,正如此刻。
她用了那么久,才让云舒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她以为五年了,自己早已放下了,可是云舒一回来,又被打回了原形。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又是这首歌。
顾微然耳边再次传来云舒的那句微然,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那一别,就是五年。
她清楚地记得,云舒走的那天,自己悲喜交加。她告诉自己终于解脱了,可后来的每个晚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家,都想哭。
回到家,没有看到云舒,也想哭。
刚上大学时,她总梦到云舒,有些很真实,有些很恍惚。直到实习工作,她才用忙碌渐渐地取代那些梦境,努力地将云舒遗忘。
她得偿所愿地摆脱了云舒,也葬送了自己对生活的热情和期许。
麻烦再给我一杯。顾微然将酒杯往前推了推。
威士忌有什么好喝的,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一杯斑斓的彩色鸡尾酒出现在眼前,顾微然抬头,红姐颔首一笑,为你调的彩虹酒,尝尝。
红姐?你在啊。顾微然有些惊喜。
是,我在,既然这么有缘,当然要请你喝一杯。红姐作了个请的手势。
彩虹酒有七种颜色,每层悬铺在酒杯里,这个晶莹彩色的世界里,藏着微醺的意境。
谢谢红姐。顾微然端起酒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顾微然蹙眉:好像有些苦也有点涩,你不是说等我懂了彩虹的意思才请我喝吗?
红姐笑着燃起一支烟,悠悠吐着烟圈,迷醉的眼中,透着女人的风情万种,顾微然第一次觉得女人抽烟可以这么美,就连夹着烟都那么优雅。
你再品品。
顾微然捧着酒杯又尝了尝,感觉口中好像回甘,是甜的?
好喝吗?
好喝。顾微然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正沉浸在彩虹酒的酸苦回甘之中,云舒的电话来了,她望着来电显示,心不由得一疼,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红姐瞥见了来电名字,深深吸了口烟,看向顾微然,问:彩虹酒入口酸涩,甚至有苦味,回甘很甜,能久久徘徊在心里,过后你会发现,再回想起它的味道,就只有甜。
嗯,对。顾微然点头。
像不像一种感觉?
什么?
红姐眉眼微扬,红唇微启,作了个ai的发音。
爱?
顾微然心情正低落,被红姐的话弄得云里雾里,酒跟爱有什么关系?
红姐,您想说什么?
我这里每种特调的鸡尾酒都有故事,彩虹酒是我调给自己的,也给有缘的同路人,酒这个东西,入口穿肠,过后就忘,只有亲身体会才会刻骨铭心的,永远长存心里。
其实这杯酒是红姐自己的故事吧?
红姐笑笑,掐掉了烟蒂,没有回答,而是说:回去吧,有人牵挂是幸福,如果有人在等你,一定不要辜负这份等待。
顾微然低头,翻开手机,多了两条信息。
你在哪?
回来吧。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在她心里荡起了涟漪,红姐的话让她顿悟。有什么比云舒在家里等自己更幸福的呢?这些年她缺失的,期待的,向往的,甚至梦境里出现的,不正是这一幕吗?
她不该走开的,她不该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红姐,我先回去了。顾微然一口饮完了彩虹酒,向外奔去。
红姐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如果自己还有年轻人的这种自信和血性,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可惜,她那些糟糕的过去和卑微的出身,配不上她心之所向的人。
出了rose,顾微然打了个车,往十三街赶回。
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超过了云舒给她规定的睡觉时间。顾微然悄悄地打开门,云舒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一幕像极了以前晚自习回来。
那时候的云舒,每天都晚睡,哪怕是等她的时间,都会拿着笔,分析客户情况,对自己的工作进行总结,比学习的自己还认真。
你回来了。云舒眼皮抬了抬,用遥控器关了电视,走过顾微然身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牛奶在厨房,自己热一下,洗完澡早点休息。
云舒头疼不已,顾微然没回来,她无法安然入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
看到她进门,才放下心来。
看到她闷闷不乐,顾微然急了,我有事问你。
云舒转眸看她,有什么明天再问。
我一定要今天说,不会耽误你很久。
好,你说。云舒没什么笑意,不过在你说之前,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保持电话畅通以及养成回复信息的习惯。
对不起。
顾微然低声的道歉让云舒有些心软,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她不知道吗?
现在的社会不像过去,云舒会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全,如果不住一起也就罢了,既然在一起难免会牵挂。
云舒重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你想问什么,说吧。
顾微然跟过去,正襟危坐,正色问道:你对爸爸没有男女感情,你们也没有实质婚姻,你那样做是为了照顾他,也为了成为我的监护人,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是不是?
她一口气问出了所有,她渴望从云舒的眼中看到讶异,期待云舒最真实的反应,可云舒只是眼皮抬了抬,连一闪而过的惊诧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