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更小了,肥唐的耳朵几乎都要竖过去,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那陪葬的毡毯……巴掌大的一块……叫价都八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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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西坐在车子副驾上,皱着眉头掀伤口处用胶带粘粘的纱布,可能是早上跑得太急,走路不小心,伤口明显收得不好,甚至有血往外浸。
忽然听到昌东的声音:“干什么?伤口包上了,每天打开看一看——你种花也每天把花种挖出来瞧一瞧?”
叶流西没理他,吃饭睡觉上厕所,真是哪都有他。
反正都浸血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把包扎布整个儿撕扯下来:“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昌东手伸过去,托起她脚踝看。
跟昨天刚受伤时的情形差不多,好的是现在只是渗血,差的是她显然没当回事,伤口蒙了土尘浮沙。
昌东从她伤口往上,量了寸许,手背切过去:“就从这里截吧。”
叶流西说:“你想死是吧?”
昌东冷笑:“‘盐壳一口,不如挨刀’,你这种伤口,快的两三月,慢的半年才能愈合,头几天滴滴拉拉流血更是常事。你这么不重视,看来是想截肢——也对,你这样上册子的人,有点身体特征才好记,到时候你左拎刀,右拄拐,人家都不需要翻相册就能认出你。”
叶流西牙咬了又松,然后笑眯眯没事人样:“那帮忙包一下呗?”
“包完了,再让你掀着玩?”
叶流西赌咒发誓:“这次绝对不会了。”
昌东这才把折叠的帆布凳和急救箱拿出来,坐下了帮她重新处理伤口。
太阳渐渐高起,还没到晒到人不能忍的时候,伤口处有点痒,但不疼。
她自己当然也能包扎,但没有昌东专业和精细,他会捻细棉签的棉絮头,慢慢帮你把浮沙扫掉,这份耐心不是常人能有的,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一个纯手工的皮影人,得下三千多刀呢,他能安稳坐下来刻两年多,这一刀刀的,的确磨人的性子……
叶流西忽然想起什么:“待会……我们就直接出发吗?”
“是啊,中午到镇上。你可以洗个澡,据说镇政府大楼上开的宾馆通水。”
“就这么走了?”
昌东头也不抬:“不然呢?”
“昨晚上那事,就当没看见?”
昌东用消毒水把伤口处重新擦了一遍:“罗布泊怪事本来就多,难道我要一件件去追根究底?灰八他们不是说了吗,被子拉过头,睡一觉就过去了。”
他为孔央他们来的,目的地是龙城,只想继续往下走,路上的风景,再诡谲,他也不感兴趣。
“皮影人……跟你也没关系?”
“会刻皮影的人多了,是皮影就跟我有关系?”昌东这回多用了两根胶布固定,防它再松,“想我上心也行,再来找我一次,我就正眼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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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知道营地条件简陋,灰八没留客,车开前,叶流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给他:“我这人,特别好面子,下次你遇到行里人,帮我打听一下,大家都是怎么说我的,我想听听。”
灰八满口答应,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到罗布镇这段路相对好走,开了20来公里就到了红柳井水源地,这里的水是微咸水,但经过处理可以满足生活需求,打这里开始,有条输水管道通往湖区,盯死了管道,就不会迷路。
更妙之处在于,虽然地还是盐壳地,但有条推土机特意铲出来的路通往镇子,所以不到中午,车就进镇了。
作为湖区唯一可以给车加油、下馆子、购买给养的中转站,镇子虽然小,却颇为热闹,不少走纵横向穿越线的越野车停在街面上,哪怕最简陋的馆子里,都有人在吃饭——在这撞见业内熟人的几率,甚至还要超过在敦煌。
昌东把车开去了镇政府,楼上就是宾馆,他开了间房,不打算住,主要用来洗澡——毫不夸张,沙漠戈壁的沙子是无孔不入,所有电子设备他都套了塑料袋,隔天拿起来,还是能看到袋子里细细的沙,不知道怎么进去的。
更别说人了,真是身上、头发里、耳朵里,到处都是沙,偶尔吃点东西,嘴里都是沙味。
女士优先,叶流西先洗。
趁她洗澡的功夫,昌东带肥唐去了加油站,给车子补足油,回来的路上,停在一家日用百货店门口。
这店是板房,带地窖,方便储存蔬菜,连肉都有得卖,所以进出的客人不少,昌东进去买了爿排骨,又拣了两根山药。
没意外的话,今晚就会住进龙城,真正的无人之所不毛之地,如果在那能开荤喝顿热汤,实在是莫大的享受。
付钱的时候,他问肥唐:“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肥唐答得圆滑:“东哥,就算是来玩一趟,你也让我把地方逛全了再走啊,我听说,再往西还有楼兰啊、小河啊、太阳墓啊,我再跟着你的车走一段呗。”
答话的时候目光闪烁,表情有点不自然。
昌东看在眼里,也不多说,拎了袋子往外走,刚出门,就看到自己车前盖上坐了个人。
那人三十来岁年纪,高而精壮,脑后扎着辫子,上唇下颌都修剪了欧美型男式的胡子,整个人放荡不羁,手里握了个萝卜,正嘎嘣嘎嘣在嚼。
看到昌东出来,他眼前一亮。
第21章 玉门
昌东认识这人,也是业内的,叫孟今古,原本诨号“金属”,因为锰、金、钴都是金属,但由于他自命风流,男女关系错综复杂,“有色金属”这个绰号反而喊得更响,他知道了也不生气,反以为荣,放话说:男人不好色,那还叫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