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摆满宴席,群臣围坐。楚怀川还没有到。
见到长公主到了,群臣皆起身行礼。
“今日宫宴不必多礼。”长公主抬手虚虚一扶。她虽然说着话,可脚步并没有停歇,直接穿过群臣朝着上首的位置走去。
她走到龙椅旁的座位,转身端坐。
陆无砚则带着方瑾枝朝着右侧的座位走去。坐在龙椅右手边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瞧着有些瘦弱,可是狭长的双目之中含着一种犀利冷冽之风。打眼一看就给人一种过分严苛的感觉。
陆无砚带着方瑾枝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停下来,他微微颔首,“锦熙王。”
“给父王问好。”方瑾枝立刻按照宫中礼仪给锦熙王行礼,端庄得体。她这次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见一见自己的这位义父。
锦熙王看了方瑾枝一眼,他点点头,道:“王妃今日身体不适未能入宫,明日本王会派人接你入王府。王妃有薄礼相赠。”
生疏、冷漠。
方瑾枝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因为一道圣旨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牵扯到一起,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关系,所以方瑾枝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方瑾枝再次规规矩矩地欠身答谢:“多谢父王厚爱。”
陆无砚忽然有点想笑,这样又端庄又清冷的方瑾枝和整日缠着他一口一个“三哥哥”的方瑾枝差别着实不小。
“那我们先入座了。”陆无砚抬了抬手,领着方瑾枝坐在旁边的华椅里。
方瑾枝注意到陆无砚面前的酒盏是与自己不同的,她的目光轻轻扫视一圈,才发现只有陆无砚的酒樽是不同。方瑾枝和陆无砚刚刚入座,候在后面的小宫女端着醇香的桑落酒走近。
“给我吧。”在小宫女靠近之前,方瑾枝抬手从小宫女的手中接过桑落酒,亲自为陆无砚斟满。
一旁的锦熙王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陆无砚面前的酒樽是方瑾枝斟满的,而方瑾枝给他倒完桑落酒以后,就将桑落酒放下,等着小宫女为她面前的酒樽倒满了酒。
锦熙王皱了一下眉,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陆无砚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酒樽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对方瑾枝说:“这酒你喝不得。”
方瑾枝浅浅地笑,用一双剪滟明眸静静望着陆无砚。
在别人的眼里只觉得她端庄温婉,可是陆无砚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那一抹特属于她的调皮。
倘若不是这样的场合,她一定会狠狠瞪他一眼,娇嗔地说:“三哥哥你又笑话我醉酒以后的样子!”
陆无砚失笑地垂下头,免得别人看见他嘴角那抹笑意。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里,他们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便足够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一种独一无二的默契,让陆无砚忽然之间感觉到了满足。
他收起嘴角的那抹笑意,恢复往昔淡淡的神情后,才望向方瑾枝。此时她已经转过了头,微笑着端坐在他身边。
她莞尔静坐的样子宛若天边皓月般美好。
她的美好,让陆无砚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冲动——管它什么宫宴,就这样牵着她离开!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陆无砚忍住了。
当初中秋佳节,他没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抱走,最后费了那么大一番周折才把他的小姑娘哄好。陆无砚吃一堑长一智,只要是关于方瑾枝的事情,他再也不敢擅作主张、胡作非为。
在宦官尖细的通报声中,楚怀川在人群的簇拥中走来。
方瑾枝如同其他人一般跪地行礼,目不斜视。
“都平身吧,今日既然是宫宴,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楚怀川带着一种妃嫔入座。
方瑾枝随着其他人一起起身,这才去看如今的楚怀川。在方瑾枝的记忆里,楚怀川就是一个又爱哭又爱闹的小孩子,还总是缠着陆无砚。
而今日见到如今的楚怀川,方瑾枝着实吃了一惊。
他十三岁的时候比起同龄的孩子更加瘦弱,甚至矮了一头。如今身量倒是拔高了许多,虽然仍旧比陆无砚矮了有些,可是站在群臣之中也算是高个子了。只不过他仍旧消瘦,脸色也带着一种孱弱的苍白之感。又因为他身穿明黄的龙袍,导致他的苍白、瘦弱之感更加明显。
而且在楚怀川小的时候,他的五官十分酷似陆无砚,可如今看来他的模样已经和陆无砚大不相同了。方瑾枝觉得她的三哥哥是极好看极好看的,他的好看不仅仅是五官,更是他的眼。
方瑾枝喜欢陆无砚的眼睛,喜欢他笑意堆满眼角的温柔,喜欢他逗弄她时眼角的那一抹风情。
可是楚怀川的眼睛虽然也是狭长的,却是与陆无砚完全不同的。他的眼睛里好像掺杂了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他已经不是方瑾枝印象里的那个小皇帝了。
楚怀川偏过头,跟长公主说了两句话,而后他转过头来,望向不远处的陆无砚。
陆无砚刚巧偏过头来,问方瑾枝要不要桌子上的糕点。
那一瞬间的错开之后,楚怀川已经移开了视线。
方瑾枝看了一眼陆无砚,心里隐隐猜到陆无砚是故意的,他是故意避开楚怀川的目光。
群臣对着皇帝歌功颂德,陆无砚无聊地点了一碟糖蒸酥酪给方瑾枝。“这个不错,你能喜欢。”
方瑾枝吃了一小口,微笑地说:“好吃。”
“……这顺平山远离皇城,末将对其山势地形并不熟悉,具体情况还是陆将军最为清楚!”
陆将军当然不是陆申机,而是陆无砚。
当初陆申机卸了一品上将军的军职,后来大辽与荆国交战的五年,陆无砚虽然并未被封为大将军,可是他手握兵符,又掌管了当时大辽的兵马,所以军中也称他为陆将军。
“我?”陆无砚微微挑眉,“不记得了。”
“你……”他顿了一下,“此事事关重大,陆将军还是多回忆一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