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阳光灿烂,彩潭缤纷。
屋内,楚辰玥将信件丢到桌上,她的容颜经年未变,叹息道:“再过不久就是门派大比,但现在真不是好时机。”
门派大比堪称仙界盛事,诸多藏匿深山的高修会露面,携自己弟子来此盘道。每一回门派大比都涌现新术法,诞生不少惊才绝艳之辈,肃停云就曾借此扬名立万。
战后,门派大比由四象玖洲、落蔷山谷及琼莲十二岛轮番举办,今年恰好就轮到岛内。在此期间,岛上修士会骤增,偏偏外面血雨腥风,门派大比没准会惹出事端。
“掌门是怕有魔修乘虚而入?”楚并晓道,“但他们多在四象玖洲徘徊,恐怕很难抵达琼莲十二岛。”
楚辰玥冷声道:“岛外如此动荡,要是魔修就好了,最怕生事的不是修魔者,而是其他浑水摸鱼之辈。”
秦欢:“那能不能推迟门派大比?四象玖洲还有余力派人来么?”
“他们只会来年轻弟子,不是抗击魔修的高修。”楚辰玥道,“真要想不办就不办,我倒不必如此头疼,可以装作听不懂,但不能直接关门。”
琼莲十二岛和落蔷山谷一直不愿重组抗魔军,近年都佯装不知情况,主要当初忘川之事还存疑,四象玖洲迟迟给不出解释,其余两地自然不愿被骗着冲锋陷阵。
但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门派大比总会撞上。
“晓儿,你已有五叶后期,离化境只一步之遥,这回就由你来带队,带领门内弟子参加大比。”
“是。”
“秦欢,你跟各峰商议一番,安排好设宴接风之事,到时候再跟我核对一二。”
“是,掌门。”
正事都聊完,楚辰玥也放松下来,跟二人闲聊起日常:“对了,霜儿近日在做什么,好长时间没看到她。”
秦欢:“我前不久在千金方碰见妹妹和红栗师妹,她们好像又在捣鼓什么药草。”
楚并晓:“望淮随我做完任务,刚一回来就去找她,现在应该碰头了。”
他对此习以为常,斐望淮基本每次回莲峰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楚在霜。
第五十章
春寒渐退,微风肆意,吹蓝清浅天空,吹绿枝头嫩叶,吹粉草中花蕊。池塘内尚不见碧叶藕花,此时跟澄澈蓝天交相辉映,像一块明澈镜子,照出天上流云。
树下,白衣女修仰躺在地,懒散翘着二郎腿,望着飘散的轻云,时不时悠哉哼起小调。她身边放着棋盘及棋筐,黑白棋子铺洒一地,还散落数枚拆开的千纸鹤,没来得及收拾。
清新空气涌入肺中,让人莫名神清气爽,连灵气也自然流淌。
楚在霜半阖着眼,任由双手的无我剑向四周蔓延,剑刃轻缓抚过草叶,绸带般向外挥动,在水面惊起层层涟漪,将春日里的草木摆弄一遍。
这是她平日修炼最爱做的事,不需要张嘴施术,不需要起身练剑,安然地躺在草地上,用无我剑触感代替自身知觉,在静谧中吐息聚气,运转她的仙魔道心。
没人能看见她的剑,倘若有人从此经过,也只当是风动,体会不到杀气。
她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更享受用灵气触摸万物,聆听鸟雀落在枝丫上的响动,观察密草之下蚂蚁搬家的忙碌,嗅闻寒冷后繁花绽放的清芬,远比在枯燥修炼场有趣得多。
灵活飘逸,怡然自得。
[无我剑延伸得更远,能感知的也更细了!]
小释在识海内欢呼,它能清晰体会到无我剑范围,不但能前往极远的地方,而且能像软纱般缠人,并不像真剑般笔直锐利,倒似千变万化的鞭绳。
楚在霜睁开眼,她慢慢坐起来,低头注视手心:“我也感觉到了,好像快要进阶,但总是差一点。”
[这次进阶就五叶初期,你可以御剑飞上天了。]
“终于……”楚在霜长叹一声,懊恼道,“现在就我没法自己飞,导致他们跟带小孩一样,都轮流载我一段路。”
自从多年前,她发现圆柱壁画内的修魔古文,另一半道心才正式开始修行。刚掉进去时,她稍微聚气就突破四叶初期,但随着进出圆柱的次数越来越多,修为提升反而越来越不明显,又变得缓慢如龟爬,好长时间都没效果。
仔细想来,她最初三次进阶跟通天塔脱不了干系,三叶后期是爬到塔顶,四叶初期是进入圆柱,看来彻底将塔内灵气挖掘干净。
离塔后,她自主修行就慢很多,眼看同伴们陆续进阶五叶,连苏红栗和李荆芥都独自御剑,自己却只能干瞪眼,时常感到很不方便。
明明修炼年数差不多,但由于是仙魔道心,她总无端落后一截,着急也没什么用。
[实在不行让那谁载你,我看他早习惯,不也没有意见。]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不提他吗?”楚在霜挑眉,“靠人飞还是没自己飞方便。”
[但你要是自己飞,还得跟他们解释,修为如何进阶五叶,还不如让他载你呢。]小释嘀咕,[你究竟要别扭到何时,要我说没什么大事,不就是月圆时撞破他……]
“好啦——”楚在霜慌忙叫停,她四下张望一番,莫名就羞愤起来,“不是说不提么?”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早晚会被他发现的!]
“不可能。”她瞄向旁边拆开的千纸鹤,思及许久未见的某人,心虚道,“……你就盼我点好吧。”
只要斐望淮还没回来,她依旧能埋头装死,将烦心事抛在脑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些年来,楚在霜和斐望淮在莲华宗形影不离,只要各自师门没事情,闲下来就会品茶弈棋,不然分食糖桂花包,偶尔还会结伴任务。正因如此,李荆芥时常出言取笑,说他们就像没别的好友,连自己和苏红栗都是顺带的。
最初,楚在霜并未将同门调侃放在心上,她照旧跟斐望淮拌嘴打闹,偶尔跟他分享闲书见解,收到他下山时买的凡人小玩意儿,相约在树下和塔内对弈,跟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直至孤星山的月圆夜,她没收到他千纸鹤回信,怀揣着好奇心上山寻人,却在冰冷瀑布的礁石后听到一连串轻喘。
礁石外,流水冲刷他宽阔挺直的后背,轻薄衣料被浸得透明,露出饱含力量的身体线条,连带他肌肤都润如白玉。他完全将自己置于水中,细流顺着微动的喉结向下,落在隐现淡青经脉的手背,滴滴答答,淋淋漓漓。
月华满天,清水四溅,往常银冠束发、衣冠楚楚的俊美男修,此时却在清辉寒夜中披散墨色湿发。他漆黑睫毛也被晶莹打湿,倏忽间透露几分脆弱感,不再有往常面具般的完美。
巨大水声掩盖他压抑的呻吟,偏偏她用无我剑探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