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恰好就落在二人的身上。
这里是莲华宗的房间,没有被带到监牢里,代表身份还未暴露。他微松一口气,依靠魅族血统,掩盖体内魔气,再借秘法转换为灵气,确实少有人能做到,基本不为人知。
卧姿让人不适,斐望淮略一调整,不料惊醒身边人。他以为她睡得沉,不料反应却极快。
“你醒了?”楚在霜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站起,“我去叫人。”
没过多久,千金方的修士来换药,同时询问斐望淮状况。千金方是药长老掌管的山峰,主要招收药修,传授治疗术法,炼制各类丹药。
斐望淮回答得简单,不想暴露过多情况。
换药后,药修们离去,屋内唯有楚在霜和斐望淮。
她一边搅拌着滚烫药汁,一边出声介绍情况:“你这一觉睡得长,居然能有好几天,我哥和李荆芥昨天还来看你,问你什么时候能够醒。”
楚并晓果然歇不住,他依靠术法接骨没多久,便开始下床走动起来,询问入门弟子的近况。卢禾玮等人伤得较重,李荆芥等人撤退及时,没有受什么大伤。
苏红栗跟镇中百姓待在一起,她倒是安然无恙,目前在帮忙善后。学堂的最后一课出意外,连带小镇被风啸兽袭击,不少莲华宗弟子留在镇里,起码将周边废墟处理好。
斐望淮醒得最晚,一觉竟是好几天。
肃停云让儿女不要泄露魅族的事,以免斐望淮在门里处境艰难,部分修士依旧对混血持有偏见。
李荆芥不知真相,自然心生疑惑,不时过来探望,担忧同伴不醒。
“你该吃药了。”楚在霜舀起一勺药汁,她鼓起腮帮子吹气,又将其递到他嘴边,双眼盈盈发亮,拖着长调道,“啊——”
斐望淮垂下眼看药,又瞧她眼巴巴盯自己,眉头一跳道:“你现在这样,我不太适应。”
自他醒来后,楚在霜万分懂事,围着他嘘寒问暖,全程乖巧得不像话。她一会儿软声问要不要喝水,将水杯端到他身边,一会儿贴心地打开窗棂,生怕屋里太闷不透气,破天荒地忙碌起来。
他以前戳她几下,都不见她能动弹。倘若不主动找她,她就会无影无踪。
现在,他头一回被她围着转,别说受宠若惊,反而背后发凉,疑心药里有毒。
小孩静悄悄,多半在作妖。她装乖准没好事,绝对偷偷憋着坏水,不知道又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可以气你了?”楚在霜握着药勺,见他满脸狐疑,她了然地点头,“原来你有这种怪癖,好吧,既然你都提出来,那我可以满足你。”
看来他果然不是人,对他好没有用,就要气他才行。
斐望淮:“……”
不得不说,这语气瞬间就欠揍得对味儿了。
他皮笑肉不笑,制止道:“还是等等吧,伤口会气裂。”
楚在霜望着他背部伤痕,一时间陷入沉默,好半天才询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都说过,没有为什么。”
“你都说是浪费性命,居然自己跑回来了。”
“那是因为你废物,但我又不是废物。”
楚在霜听他语带嘲讽,慢吞吞道:“我是个烂人,没必要这样,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对你负责,怪不好意思的。”
她能为兄长以身犯险,但并不认为自己值得,当时确实被他吓坏了。
人想活得自由自在,凡事务必问心无愧,一旦问心有愧,对谁欠下真情,那就疑难层生,越还越不清楚。
“呵。”他被她的话气笑,抬眸道,“那你倒是负责啊?你打算怎么负责?”
斐望淮往日再气恼,大抵还是沉默战术,不搭理她的破烂话,总归是要一些面子。现在,他不知为何释然,竟饶有兴致地反问,还真一来一回聊起来。
楚在霜见他不按常理出牌,莫名在此话中品出暧昧,突然扭捏起来。
她暗道没准是魅族身份,导致自己对他另生臆想,幻视出不存在的情绪,连忙打消奇怪错觉,干巴巴道:“不好吧,我真来负责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太没有良心了。”
“你不是连道心都没有,还能有良心呢?”
“其实没有,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楚在霜故作西子捧心,“一听你这话,我心都凉了,就有良心了。”
“……”
斐望淮时常佩服她的烂话灵感不会衰竭,当时为什么救她已经不重要,现在依靠此举获取信任,得到她更多的秘密和底牌,才是接下来计划的重中之重。
令人无奈的是,她信任他和不信他一个样,依旧闪烁其词、不给承诺,还是一尾湿滑逃窜的小鱼。
她当真是没有心吧。
斐望淮一瞄她手中药碗,他思考片刻,淡声道:“继续吹药吧。”
楚在霜一懵:“为什么?”
“除了为什么,你会别的吗?”他笑眯眯道,“我现在变这样,究竟是由于谁?”
楚在霜惊道:“但你也不能使唤我,这不就是挟恩图报!”
“你说得对,挟恩图报。”斐望淮点头,坦然道,“继续吹药。”
楚在霜顿感不平,她可以自愿照顾人,但不接受被人指使,偷偷瞪了他一眼,似乎敢怒不敢言,继续吹起手中药勺,将药汁递到他嘴边。
斐望淮嘴唇一抿,还没碰到药勺,便挑剔道:“烫,再吹。”
楚在霜却不吃这套,她依旧举着那勺药,没从他唇边撤开,柔声道:“不太会吹,你示范下,教教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