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想到那个人现在离她这么近,她五脏六腑都不舒服,恶心得想吐。
封岌便放下了碗筷,道:“我现在就去将人请走。”
“早该如此!”
封岌站起身,对寒酥道:“你留在这里陪母亲用膳。”
寒酥侧转过身来,有一些无助地抬头望向封岌,瞧上去竟有几分不愿独自留下的意思。
老夫人看过去,竟神奇地品出了几分新婚妻对夫君的依恋。
封岌道:“你在守孝,母亲又常年吃斋念佛闭门不出,母亲让你陪在身侧是再合理不过。”
他这是将寒酥留在老夫人身边的借口都准备得明明白白。
老夫人突然问:“你既在孝期,现在可以吃荤腥了吗?”
寒酥不得不转过身去,规矩答话:“回老夫人的话,已经不吃素了。”
老夫人又问:“桌上这些,可有忌口?”
“没有。”寒酥立刻回答。
封岌拍了拍寒酥的肩膀,对她说:“替我陪陪母亲。”
他转身出去了,寒酥还在品着他最后说的话与举止。亲密得不合适。别说隔着沈约呈的事和辈分,就算清清白白,无媒无聘就在长辈面前这般举止,属实不够体面。
寒酥搭在碗边的手下意识地用力,骨节轻凸有一点发白。
寒酥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块藕片。
她惊讶抬眸,有些受宠若惊地说:“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道:“味道不错,你尝尝。”
寒酥咬了一口,惶惶不安的感觉让她根本品不出味道的好坏,便直接说:“味道很好。”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饭。寒酥也不再多话,小口吃了一点。待老夫人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寒酥立刻在同时规矩地放了筷。
一直沉默的老夫人突然开口:“你不愿意跟嘉屹吧?”
寒酥目光躲闪,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封岌将她带过来,她一直都懵懵的,明显封岌今日的举动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有些无措。让她不知道这份欺瞒的尺度该到哪里。
老夫人好像也没觉得寒酥会回答,她紧接着又说了句:“嫌弃他也正常,都快能当你爹了。”
寒酥正要勾上面纱,听老夫人这话吓了一跳,手一抖,面纱重新掉落。
“不……不敢。”寒酥急忙摇头,“不敢嫌弃将军……”
老夫人瞥了寒酥一眼,道:“记得喝避子汤,婚前不要搞出孩子来。”
寒酥脸上一下子苍白,闷声称是。
虽知道老夫人这话说的很对,可她还是觉得有一点难堪。
穗娘在一旁瞧着寒酥神情,她笑笑,柔声劝老夫人:“您别吓着这孩子。”
老夫人道:“她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我说的话都是为她好。”
寒酥立刻起身,朝老夫人福礼,诚声:“老夫人好意,寒酥都懂。”
老夫人看着寒酥局促的模样,慢慢皱起眉,有一点犯难。
这十几年,她都是一个人深居浅出几乎不与人接触,这样的生活让她有一点茫然不知如何与陌生人打交道。
她看着寒酥,突然就想起了三十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婆母的情景。她抱着封岌跟在封旭身后,难堪地忍受着婆母的打量。那种担忧又羞窘的滋味儿,她一直忘不掉。
那时候婆母年轻,是个精干的妇人。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人上下打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瞧上去十分严厉。就在她快要忍受不了那种打量时,婆母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埋怨的口吻:“天冷。”
她握着那杯水,突然就掉了眼泪。
老夫人收起思绪,重新将目光落在寒酥身上。她略弯腰,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给寒酥。
寒酥赶忙接过来。
老夫人已经起身,朝着里间走去。
穗娘朝寒酥使了个眼色,寒酥才跟进去。里屋檀香味儿更浓,摆着的两个牌位十分显眼。眼看着老夫人要在供奉的佛像前跪下,寒酥快步过去搀扶着她。
“嘉屹是真的喜欢你,我看得出来。”老夫人道。
寒酥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她抬眼望着供桌上佛像慈悲地笑着,心下一片茫然。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老夫人心里生出一种罕见的欣慰,慢慢填补着心间的空缺。她转了视线,望向封旭的牌位。如今儿子终于有了身边人,是不是距离她与封旭团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这十几年,她无一日不怀念他,无一日不渴望与他团聚。但愿真的有阴曹地府,但愿真的有转世姻缘,但愿真的还能再与他相见。
老夫人诵经时,寒酥在一旁陪着。过去好久,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她,让她回去。
寒酥规规矩矩地福身称是,这才往外走。她刚掀开门帘,撞见封岌正要迈进来。一帘之隔的距离,又因她突然掀开了帘子,两个人突然出现在对方视线里。
寒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将军。”
“母亲在诵经?”封岌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