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花洞过去未有修士来过,花丛危险,应当谨慎行事。
正当他快要靠近金蟾时,身侧陡然掠过一阵扑鼻香气,这香气浓烈却并不刺鼻,如春日繁花一瞬间层层开放,含着摄人芬芳。
他抬眸,就见一年轻女子站在他身前。
这女子生得很美。修仙界从来不乏美人,他自己的师妹青华仙子亦是都州万里挑一的绝色,然而这女子的美却截然不同。
她穿着男子式样的黑色长袍,腰间随意以朱色绫缎束紧腰身,长发亦是随意扎起,利落干练的装束,偏生了一张勾魂夺魄的美艳脸庞。
美人面如朝霞映雪,眉眼缠绵中又含了一丝罕见英气,于是那美都变得雌雄莫辨了起来。她的声音慵懒,低沉又沙哑,落在少阳真人耳中,像是故意的挑逗。她问:“这位仙长,你踩到我的衣裳了。”
少阳真人蓦地低头,黑色袍角如流动的漆黑河水,落在他脚下,他抬脚,流水便从他脚下消失了。
女子“扑哧”一笑,不甚在意地转过身,长发间隐有魔气缭绕。
她是魔族。
少阳真人淡淡地瞧她一眼,不再多言,修仙界与魔族井水不犯河水,在此遇见,也不过是个偶然。
他上前,正欲带走那只望月金蟾,就见面前的女子弯腰,朝着那朵花上的蟾蜍一伸手,望月金蟾就如同被她蛊惑心神般,跳到了她手中。
少阳真人一顿。
黑袍女子带着那只金蟾,就要离开,一柄剑突然横在她眼前。
她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扬了扬眉:“仙长这是何意?”
“留下那只金蟾。”他言简意赅。
“凭什么?”她懒洋洋道:“是我先拿到的。”
“但是我先看到的。”少阳真人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无理,语气放缓了些,“姑娘留下金蟾,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跟你交换。”
“别的东西?”女子唇角微弯,有些玩味地扫了他一眼,“可我眼光很高的,别的东西我也未必瞧得上,难道你要将自己换给我么?”话到最后,尾音倏尔勾人。
少阳真人后退一步:“姑娘自重。”
她含笑看着他:“叫我自重这句话,我不姜听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你不如想个新鲜点的说辞。”她又叹了口气,“罢了,瞧你长得如此俊美的份上,我今日心情好,也懒得逗你。这金蟾我是不会给你的,望月金蟾的毒液,是最好的驻颜灵药。”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我更喜欢让自己美丽。”
“所以仙长,”她轻轻一笑,“金蟾,我一定要拿走。”
少阳真人平静盯着她片刻,拔剑道:“那我就只能抢了。”
叫不姜的魔族女子瞅着他对准自己的剑尖,叹息道:“你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花洞里,陡然掀起了一阵强烈的风暴。
剑影如急风骤雨,毫不留情地对着眼前女子而去。她黑袍如翻飞的花,轻而易举将剑锋化作缠绵的抚慰,从百花之中潺潺流走。
太焱派掌门羽山圣人一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青华仙子,一个少阳真人,两个都生得风姿夺目,两个一个比一个更像石头。
少阳真人容颜俊美,性情冷漠,他这副如冰如雪的模样极招女修士们喜欢。若不是他与湘灵派的容霜早有师长幼时为他们二人定下婚约,只怕太焱派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不过无论是容霜还是别的女修士,对于少阳真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无情无欲无心,他的眼里分辨不出美与不美,再美的花盛开,他都不会为之驻足一瞬。
“铛——”的一声,剑尖撞上女子腕间的金镯。
她的身影从少阳面前飞过,仿佛对情人撒娇般地抱怨道:“惜玉怜香而不心动者,圣也;惜玉怜香而心动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兽也。”她手中的金刚镯朝着少阳真人心房撞来,语气亦是玩笑,“这位仙长,你是禽兽吗!”
少阳真人不言,长剑晶莹剔透,漠然拂开面前散发着巨大魔气的圆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