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隐瞒下去不是个办法,田芳芳他们到底是弟子,做不了主,顾白婴身份地位高,或许能庇护她一时,不至于让她被宗门里的弟子们不由分说打死。可顾白婴明日闭关,此时说出万一扰乱他心神走火入魔就不好了。还是等他出关后告诉他来龙去脉得好。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中情绪隐晦不明,片刻后,他才开口:“好,正好,待闭关出来,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难得语气有这般严肃的时候,簪星上前一步,仰头盯着他。
顾白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问:“干什么?”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不会是对我表白吧?”她问。
他神情骤然一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狼狈躲闪着她的质问,呼吸有些不稳。
女孩子咄咄逼人,少年下意识后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顾白婴,竟被堵得哑口无言,毫无招架之力。
倏尔,簪星脚步一停,又放过他了,只遗憾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若真要对我表白,结心铃自会出声。可惜今日你没带。”她眼中似有促狭笑意一闪而过:“那你下次记得带上结心铃,我听听,是不是对我有意?”
他面上冷静,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哼了一声,没什么底气地开口:“......想得美。”
第226章 屠杀(1)
夜已经很深了。
簪星刚回到院子,红酥就从里屋冲了出来,满怀期待地追问:“怎么样怎么样?大小姐,顾姑爷可有对你表明心意?”
簪星将小丫头伸过来的脑袋轻轻拍开:“你怎么知道我和顾白婴出去了?”
“田公子说的。”红酥道:“他说顾姑爷同大小姐单独庆生去了。”
簪星进屋的脚步一停,面露意外之色:“田芳芳可以呀,这也能猜到。”
“那顾姑爷有没有......”
“没有。”簪星干脆利落地打断了红酥的绮思。
红酥闻言有些失望,跟着簪星回到屋里,灯火下,又瞧见了簪星头上的那根发簪,先是一愣:“咦,这不是大小姐今日佩戴的那根......”随即又惊喜地叫出声来:“是顾姑爷送的?”
小姑娘年纪不大,在这些事情上倒是比谁都敏锐。簪星在桌前坐下来,逗了逗正在舔毛的弥弥,心不在焉地答:“是啊。”
“这簪子看起来真漂亮,”红酥细细端详了一番:“瞧着比孟仙子平日里戴的还要华贵些,原先还以为顾姑爷小气,如今看来他比旁人要大方多了,这簪子至少得上万灵石吧。大小姐你看,这上头缀着的石头简直像星星一样,还会发光呢。”
簪星将发簪拔了下来,拿在手中,红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原先在岳城的时候,我听府里的婆婆说过,男子的甜言蜜语,听听就过了,当不得真,得看他怎么做。他灵石在哪,心就在哪。嘴上说得再漂亮,一个钱也不愿意掏,就是骗子。这顾姑爷送大小姐这么昂贵的一根发簪,总归对大小姐是特别的。不然,怎么不见他对旁人这样大方。”
簪星“嗯”了一声。
“那大小姐你呢?”红酥问。
簪星:“我什么?”
“你对顾姑爷的心思是怎样的?”红酥迫不及待地追问:“大小姐喜欢他吗?”
“我......”簪星看着指尖的发簪,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说实话,顾白婴不太擅长说谎,或许少年人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心意,举手投足之间,眼神总会泄露分毫,她早早就察觉到了。
她就算再迟钝,这一点总归是能瞧得出来的。那些相处的瞬间,他匆忙的躲避,青涩的掩饰,夜色下某个时刻的眼神,比直接说出来的更加动人。
而她自己呢?
年少英俊,天赋秉异,嘴硬心软......他是这样一个人,并肩同行的那些日子,朝夕相处间,很难不对他生出好感。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最安心,最轻松,也最自在。那些暧昧的情愫,像离耳国秘境中原野上的那棵比翼花树,不知不觉中,早已满丛芬芳。
她......自然是喜欢顾白婴的。
因为喜欢,所以顾虑重重,无法在对方知晓真相之前坦然接受对方的心意,有些无所畏惧的勇气,只适合局外人,一旦身处局中,总有诸多考虑。
如今她是魔族,还身负枭元珠,未来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定。她与顾白婴立场相反,或许有朝一日还会走到刀剑相见的地步,有些事情,终归不能随心所欲。
“大小姐,”红酥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您从前不是这样的。在岳城的时候,你喜欢少城主,就明明白白告诉全城人你喜欢少城主。你会给他送香囊,给他写信,会在逛庙会的时候牵少城主的手。如今我瞧着您对顾姑爷也不差,蛇巫圣女可遇不可求的一个问题,你问的是如何让顾姑爷灵脉修复,旁人眼里求也求不来的藏宝图,您转眼就给了顾姑爷。您不惜深入险境,也要为他找到圣树果实,您为他做了这么多,可怎么就不说喜欢他呢?”
簪星垂眸,看向手里的发簪,片刻后,摸了摸红酥的脑袋:“那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他?”
“应当......是喜欢的吧。”红酥迟疑了一下,“虽然顾姑爷脾气不怎么样,可瑕不掩瑜,而且您要是真的和顾姑爷成亲了,那田公子牧公子他们还得叫你一声婶婶呢。”
簪星:“......”
她缩回手:“你觉得是就是吧。”
红酥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簪星手中的发簪上:“不过大小姐,这发簪叫什么名字啊?我瞧上头的晶石不是珍珠也不是月光石,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成,顾姑爷没告诉你吗?”
簪星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半夜四天开,星河烂人目......出虹台的晚星最美,干脆就叫晚星簪吧。”
......
风越过窗,将桌上的书页翻得窸窣乱响。
有人走进了屋,灯火被点亮了。
各个大殿中,常用照明符方便,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习惯了点灯——火苗总比符纸温暖得多。
顾白婴在桌前坐了下来。
角落里的绣骨枪在夜色下,流转银色的光芒,而在枪柄处,却突兀地挂上了一朵红色的比翼花。
这比翼花开得艳丽,从树上摘下来的比翼花,少则几个时辰,多则数日,便会枯萎。而这花不知已经过了多久,仍旧鲜妍烂漫,灿烂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