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释云烨神色茫然又彷徨。
微风轻轻摇动竹叶,发出夹杂着金玉之声的沙沙声,不似之前的肆意,反而多了几分温柔,像是在安抚失魂落魄的孩子。
“阿爹,我好不甘啊!为何我们释氏一族偏要如此呢?”
“虽然说父债子偿,虽然说我们祖上作恶颇多,但是那么多代了,要偿,也该偿完了啊。”
碧血魔竹,何为碧血魔竹呢?就是饱饮含冤而死的魔族的血而生的竹!
如今这一片竹林尽受了魔血的滋养,不就可以说明,他阿爹是无辜的吗?
所以,凭什么呢?阿爹凭什么被杀呢?他们释氏一族又凭什么命该如此呢?
这也太没道理了吧?!说是天道至公,要他看,是天道最不公。否则怎么有人注定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有人就无论走的再高都得沦为垫脚石呢?
“我好恨,命运怎么那么不公呢?它不肯给我们释氏一族留下分毫退路,如今竟连芙儿的退路也一并夺了去!”
释云烨的声音变得痛苦而扭曲,甚至有了几分凄厉的意味。
他们释氏一族遭此被诅咒的命运好歹还有个由头,但是芙儿呢?她什么都没有做,就被命运写下必死的局!
这股恨意自释云烨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一直在胸腔中滋生,却从未与谁说过。
但是正因如此,这股恨意才更加长年累月地在他心中积累,由一株小小的幼苗,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如今这股恨意才一发出,便犹如山洪决堤,带着冲刷一切、淹没一切的磅礴浩大。
释云烨将恨意道出之后,并没有发泄的快意,反而愈发苦闷绝望。
因为,哪怕他再恨,再不甘,也无力改变。
这股绝望让释云烨渐渐平静下来,却也愈发哀伤。
他怔愣愣地跪坐着,像是失了魂的偶人,麻木般呢喃着:“我不甘心啊……”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释氏一族的先祖也不甘心,他们也反抗了,试了一切所能试的法子,但是,无一不惨败而终。
若他没什么牵挂,倒也愿意拼上一条命试一试。但是洛芙的存在封了他所有的孤勇,让他不得不殚精竭虑,事事谨慎。
释云烨微微闭了闭眼睛,好遮住自己眼底近乎狼狈的绝望,然而却有更多的泪珠儿滚了下来。
被哀伤充斥时,哪怕是闭上眼睛,不说话,也会有咸湿的液体从缝隙中流出来,出卖你的狼狈。
释云烨此时独自身在竹林中,既幸运,而已不幸。
幸运的是,他的狼狈无人撞见,他得以保全一代魔尊的尊严。
不幸的是,他没有母亲没有朋友,也失去了父亲,唯一的爱人却也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保持距离。
释云烨几乎是个孤家寡人了,因为没有人会在他狼狈时为他拭去眼角的泪,并安抚劝慰他。
他实属不幸。
与释云烨比起来,萧镜水就算是幸运了。她诚然无亲无友,亦背负沉重的枷锁。但她尚有自己可以拥抱。虽是孤家寡人,却胜似亲友满座。
“阿爹,我日后再来看你吧。”
不知过了多久,释云烨哑声道。
“打扰阿爹安眠,是儿子的不是。”
释云烨下意识地遗忘了,释氏一族的人死后,都是形神俱灭,再无轮回,从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释云烨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如修竹,仿佛能撑起一切苦难,却又带着莫名的萧瑟寂寥。
他往竹林外走去,在那里,鬼月君已经等待多时。
“楼主阁下。”
雾气被释云烨扇开后,鬼月君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她能感觉到释云烨身上有些不对,不过却也没多少意外。毕竟释云烨时隔多年来到家中长辈的身陨之地,情绪总要波动几分。
释云烨声音沙哑:“此地是家父的埋骨之地,多谢鬼月君。”
虽然鬼月君帮他的背后是出于利益,但是这里真的是阿爹的身陨之地。所以不管鬼月君怀着怎样的目的,他都感激她。
鬼月君听释云烨这么说,微微惊讶了一下。
没想到死在这里的,竟是释云烨的父亲。
鬼月君扫视了一眼竹林的面积,神色微妙。
这片竹林面积可不小,里面也尽是碧血魔竹。
所以……释云烨父亲当年去世时的战况是得多激烈,才使得整片竹林都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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