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旦阵法召出,便是杀招,从未失手。即便是再强大难缠的恶灵也从来没能从阵法之下逃脱过。
更不用提有谁能够将阵法击破了,这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现在……
浮青被眼前景象震撼地语无伦次,唯有微微摇首以示惊叹。
他设想过九尾一族究竟力量能够强大到什么程度,甚至为此还翻阅过许多书籍总结。
可他从来没想过,居然堪堪四尾,就能够达到如此境界。这是多少上仙都未必能够企及的高度啊!
在场之人都在惊叹九尾神力过人,唯有一人神色凝重,忧心忡忡地一遍又一遍将寄望舒从头看到尾。
寄望舒掌间光焰还未熄灭时,他怕侵扰她的灵流,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光焰消散,炙热有力的手掌瞬间托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掌掌心幽火窜起,随时准备替人修补灵气。
出乎意料的是,寄望舒这回并没有立刻疲软下去,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
白皙的指尖攀上归不寻的衣袖,却避开与他有任何的肌肤接触,拽了拽他的袖摆,“归不寻,你帮帮她。”
小狐狸手指的方向,行无祟慌乱地紧紧搂住几欲坠地的林婉婉,湛蓝灵流源源不断注入后者躁动不安的体内,企图安抚她血液中沸腾的禁火。
奈何却无济于事。
林婉婉依旧眼底殷红如血,瞪着行无祟的眼神发狠,就好像行无祟是她的仇人,正在禁锢她的躯体一样。
那张小巧坚毅的面上痛苦无措与癫狂疯魔并存,在行无祟怀中没安分多久,便下了死手,一掌将人推开老远。
行无祟应声退后几米之遥,撑地扶胸干咳一声,黄土之上很快染上一滩浓重血色。
“重华后人,”混沌低沉的嗓音在上空徘徊,震得众人脑袋生疼,“许久不见,你竟然连二层境界的我都抵挡不住了?”
煞祖忽地大笑一阵,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灵力全都灌给了这个女人,早已亏损不堪重负了,是不是?”
行无祟咬牙抬眼,一双凤眸憋的通红,血丝清晰可见。
“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灵力,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到第三层。”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一次,苍生和她之间,你会如何选择呢?”
“你说什么!”行无祟厉声质问,草草掸去衣袍尘土站立起来,抽出腰间长剑。
“林婉婉”玩味地笑了笑:“你家那座残败不堪的破塔好像又该修补了呢。”
话音刚落,熊熊火焰顿时在林婉婉周身沸腾,周遭的空气都因为被炽热的温度灼烧而虚晃起来。
禁火肆虐之中,林婉婉浑浊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脆弱又无助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一个女子。
寄望舒有一瞬的受宠若惊,但她深知自己的灵流对付禁术只如同隔靴搔痒,唯有归不寻发动息流才能真正解救林婉婉。
她也明白,出于大局观考虑,若是作为载体的林婉婉此刻被禁火焚化,无疑对于煞祖也是一次重创。
若是能够牺牲一人救下六界苍生,那一定会是最优解。
或许归不寻不会苟同这一观点,但行无祟……
“大师尊,大师尊!”一位青云门弟子火急火燎御剑而来,急刹在行无祟跟前,险些跌下剑去,上气不接下气囫囵吞枣道,“不好了,大师尊!问天塔无缘无故破损,弟子们拼尽全力也无法修复,现在里头镇压的邪祟正发了狂似的往外跑呢!”
“……”行无祟深沉地望着因禁火焚身而面目狰狞的林婉婉,又迅速遥望一眼青云门的方向,陷入一瞬沉默。
以他仅剩的法力,两者之中必有一失。
可他还是放不下林婉婉,他不想再一次将她舍弃,他也害怕她会心寒。
行无祟的身子动了动,凤眸最终坚定无比地注视着林婉婉的方向,他挥一挥袖袍,欲飞身前去。
“璇玑上仙!山脚下已经血流成河了!来不及了!”
弟子撕心裂肺地吼声震慑住了璇玑上仙的身形,他的面上浮现一瞬悲恸。
“扑通——”弟子直直跪在剑身之上,朝师尊磕了一个响头,不再抬起。
“求师尊救救山下百姓吧!弟子们一家老小可都在那儿了啊!若非万不得已,弟子也不会前来求您了!”
字字诛心。
没有人比行无祟更加明白亲人惨死面前是什么感受。
他曾发誓,只要他在青云门一天,就要守山下百姓平安一日,决不允许那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虽是一介仙人,可他的心到底也是肉做的,也会犹豫不决,也想冲动一次。
但他做不到。
他是青云门的大师尊,是凡界顶天立地的六大上仙之一。
他没得选,只能任由锋利刀片一道一道剜着心头血肉。
风欲静,沙皆沉。脚下形同灌铅,犹如千斤重。
行无祟生生别过头,不敢再瞧林婉婉眸中光泽一点一点消散的模样。
身后因为奋力挣扎而发出的嘶吼声逐渐消弱,每消弱一分,行无祟的心头就多一道血淋淋的刀痕。
望向归不寻时,他甚至感觉自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丧家犬,狼狈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