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泽当然明白,眼下家里女眷都在为皇后的身体忙活。要不也不会在这档口,出手对付承恩公夫人。
动手前就知道钱家会怀疑他们,可他们还是动手了。本来他们还派人守在妙音庵附近,想着那个幕后黑手若是意在挑拨陆钱两家,那么他必不会放过承恩公夫人,他们想守株待兔,哪像等了一个月都不见对方出手。也不知是他们露出了马脚,还是对方太过小心谨慎,亦或者对方的目标真的只是皇后……
杂七杂八考虑一个月,都不见对方动手,反而见证了本该在庵堂为自己的失察而害的小皇子不幸流产的承恩公夫人是如何阳奉阴违。诵经祈福成了一句空话,不得外出的禁令也形容虚设。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们出手了。
承恩公夫人不死,陆静怡恨难平,陆家长辈心疼她,也想她能放宽心调养身子。
可惜了承恩公夫人倒是命大,这样都没死,不过据消息称她也是时日无多,左右是苟延残喘一阵,想想也许还不如当场死了来的痛快。
凌渊合了合十指,往后一靠:“明天我会安排御史参承恩公抗旨不遵。”他倒要看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帝如何处置不拿他圣旨当回事的亲舅舅。
第151章
翌日的大朝会上, 御史就承恩公夫人抗旨不遵的罪名发难承恩公。
承恩公夫人违背圣旨擅自离开妙音庵这是不争的事实。承恩公百口莫辩, 这几日都没有人提及此事,他都以为大家看在钱太后的面子上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老妻摔成那样, 已是命悬一线, 他们怎么好意思落井下石。
承恩公恨恨的瞪一眼对面的陆承泽, 肯定是陆家捣的鬼。但他除了咬牙切齿外,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跪下请皇帝恕罪,干巴巴说承恩公夫人是关心则乱。
可御史们显然不想口下留人, 还说的一个比一个严重。
“承恩公夫人抗旨不尊, 若不严惩从此以后旁人都要有样学样,对圣旨阳奉阴违, 届时陛下旨意形同虚设, 威望何在?”
“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外戚。”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 成功让承恩公白了脸, 这是要把他们钱家往死路上逼啊!
皇帝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承恩公夫人生死未卜,遂他都没留意到她擅自离开妙音庵这一点,旁人更是不敢提醒他了,以至于懵了好一会儿。
懵完了,皇帝颇有些不得劲。自己下旨让她在庵堂里诵经,她倒好,见天儿跑去看儿子, 什么意思!皇帝觉得脸上有些发烧,不由怨怪起钱家来,怎么就不能消停下呢!
先是带进来的丫鬟害的皇后流产。再是钱广志纵马差点撞上洛邺,当时得知只有钱广志出事而洛邺无碍,皇帝是松了一口气的,否则他又要夹在钱家和太傅中间左右为难。再是眼下承恩公夫人违抗圣旨。
一桩又一桩的,都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
可再厌烦,那也是自己的外家,想起钱太后,皇帝就头大如牛,散了朝就把重臣们召到上书房商议。
在钱家的事上,凌渊避嫌保持了沉默。率先开口的是次辅杨炳义,他和凌渊两人因政见不同,一贯不和,不过杨炳义并没有偏钱家。
他在钱家身上隐隐看到了先帝时期郑家的影子,皇帝要是继续纵容钱家,谁也说不准钱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郑家。先帝的人心是怎么丢的,郑家功不可没。作为老臣,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帝重蹈先帝覆辙。
再说私心上,杨炳义也有些瞧不上钱家,先帝才走了几天,钱家就迫不及待的把钱舜华送进了慈宁宫,这是想让皇帝在孝期和钱舜华培养感情吗?吃相太难看!
“陛下,”杨炳义抬手一拱,先前跨了一步:“优容外戚不表示要纵容外戚,想先帝时期的郑家,先帝一味纵容,以至于郑家有恃无恐,竟敢与瓦剌私下进行盐铁交易,犯下弥天大错。”
这次要是再继续轻描淡写的处理钱家,连抗旨不尊的大罪都能不痛不痒,还有什么是钱家不敢做的。
余者皆附议,瞧不上钱家的人还不少,一群庸碌之辈,在皇帝登基一事上丁点力都没出,却因为出了个太后,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这一阵子钱家的行径着实恶心到了不少人。
提及郑家,饶是皇帝都忍不住白了脸,郑家绝对是他的噩梦之一,再听大臣进言,皇帝也觉得钱家行事越来不着调了,该下手管一管了。
于是皇帝咽了口唾沫问杨炳义:“卿家觉该如何处置为好?”
“抗旨不尊,该当死罪,念承恩公夫人已经危在旦夕,陛下可褫夺其封号,以正视听。承恩公身为刑部右侍郎主管刑罚,明知其妻行为不法却既不阻止也不上报,如此徇私枉法岂能忝居刑部侍郎之位。”
皇帝嘴里发苦,福王一系垮台,空出不少缺,他十分大方的赏了自己舅舅一个实缺,三品的刑部侍郎,也是想外家脸上好看一些。可谁想他舅舅如此不争气,这才多久就捅出这么一个篓子来。
皇帝稳了稳心神,看一圈下面站着的大臣,无一人反对,便道:“就依卿家所言。”
大臣们纷纷口呼:“陛下圣明!”能听得进劝就好。
而后皇帝又问何人补上刑部右侍郎这一缺,这是实职缺不得人,最后大理寺右少卿连升两级,摇身一变成了刑部侍郎,这位右少卿是杨炳义的人。
杨炳义不着痕的看了看身旁风平浪静的凌渊,自己的人补了这个缺,钱家还不得连他也埋怨上。
凌渊侧过脸,嘴角掀起一缕薄笑。
杨炳义便也笑了笑。
消息传到后宫,钱太后当场就打翻了一碗汤药,娘家人被问罪,钱太后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火辣辣的疼起来,以后她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被喊来的皇帝看着蛮不讲理的钱太后,心累不已:“外家被罚,母后觉面上无光,那舅母阳奉阴违时,可曾考虑过朕的颜面。”
皇帝越说越伤心:“皇后流产是不是因为那个丫鬟的缘故,那个丫鬟是不是舅母带进宫的,朕让她去妙音庵为小皇子祈福,难道过分了吗?可她做了什么,庵堂里的人都招了,开头半个月舅母她还诵经,后头一日都诵不了一卷经文。自从表弟出了事,舅母更是连经文都不翻了,晚上去看儿子,白天便休息。
舅母心疼儿子,难道朕就不心疼儿子了,那是朕的嫡长子,也是您的亲孙子。因她失察而没了,她却无愧疚之心,母后就一点都不寒心吗?”
但见皇帝伤心愤怒的模样,钱太后悚然一惊,正要说几句软和话,皇帝已经扬长而去,望着儿子决然的背影,钱太后登时如坠冰窖。
新帝初登基,威望不足,后宫的消息不一会儿就能传到有心人耳里。太后和皇帝母子失和的消息,该知道了都知道了,大多数人还是乐见其成的。钱太后一心向着娘家不是个事儿,皇帝愚孝才是个事!
没几日就到了先帝百日,当天,整个京城都鲜亮起来,门前屋后的白色纷纷被其他色彩取代。
憋了一百天的人们又开始呼朋引伴的饮酒作乐,后宅夫人也争先恐后地四下发帖子串门。
洛婉兮自然也收到了不少帖子,少不得也要挑几家去了,这都是不可或缺的交际。到了七月,她便婉拒了所有帖子,旁人也是理解。如今谁不知道凌阁老的夫人怀的是双胎,六个多月的肚子都快赶上别人八个月大了,这档口自然不好随便出门,若有个万一算谁的。
旁人家可不去,隔壁凌府侄儿娶媳,洛婉兮这个堂婶却是必定要到场的。这一回要娶妻的是二房的嫡长子三少爷凌炜。凌府开年第一桩喜事,是以办的十分隆重,广邀亲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