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天晚上我们刚从外面回来,当时已经很晚了,出租车直接进了小区,周围很安静,我们只想着不要发出声音骚扰别人,没注意其他的异常情况。”章晓回忆着那天的事情,“第二天起得也很晚,我们都很累。”
高穹突然插嘴:“你记起来了?”
“没有。就一点点印象。”章晓说。
上次偷偷启动陈氏仪是因为想看一看到底是谁袭击杜奇伟,随后章晓和高穷意外地看到了铃铛标志。从那一天开始,一直没办法拼凑起来的回忆像是从迷雾中隐隐露出了形迹。他慢慢地能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了,但真正重要的始终隐藏在雾里,他还摸不着。
警铃协会的基地在地下,危机办的主要战场也在地下,袁悦释放出毛丝鼠,命令它四处逡巡侦查,没有发现这里有人埋伏。
“有摄像头。”高穹说。
“没关系,拍不到。”章晓催促他赶快走,“爆炸之后,物业那边也什么都没了。”
章晓越是靠近自己的家,越觉得熟悉。他自然地输入了开启单元门的密码,就像他一直都记得那样。三人没有搭乘电梯,而是走步梯一路往上。章晓走在最前面,即将抵达自己家所在楼层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了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脚步声轻轻移动,随即传来哗啦一响。
声音消失之后,章晓才低声解释:“我妈,她出来倒垃圾。我认得她的脚步声。”
他突然失去了前行的勇气。楼梯间的窗户很敞亮,这是晴朗光明的一天。
高穹牵着他的手,拉着他继续往上走。
三人或坐或站,守在安全通道里。时间一分分过去,章晓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他看着高穹,颤抖着声音说:“我知道了,我知道那天发生什么事了。是你救了我。”
高穹眉毛一跳,还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忽然感觉到数股强大的精神体力量从地下窜起。那是寒冷的、充满杀意的哨兵才会释放出来的精神体,纵然是高穹,在感受到这些力量的时候也不免被激起了一身冷汗。
陈氏仪显示,此时此刻正好十点。
第79章 白浪街(3)
他们分不清精神体的主人分别是谁。陷入杀场之中的有警铃协会的人, 也有危机办的人, 浓烈的杀气涌出,是正是恶全无区别。
安全通道的门上嵌着玻璃窗, 玻璃片随着不安定的气浪微微震动, 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章晓和高穹都没纠缠在刚刚的疑问上, 三人单脚跪在地上,谨慎地通过安全通道的门察看外面的景象。章晓的家恰好在安全通道斜对面, 此时大门紧闭, 没有动静。
在沉默的等候之中,三人都感觉到了墙体的颤动。充满恶意与杀念的意识像是无形的蛇, 钻入了袁悦和章晓的脑海里。和哨兵相比, 他们更容易捕捉到别人意识的波动, 何况此时此地混杂着无数股辨析不清的力量,每一股力量中掺杂的意识都极为强烈:在战场上,确实会有强大的哨兵和向导用如有实体的精神力量去攻击敌人的意识,而在哨兵和向导之间, 又以向导受到的精神攻击最多、最强烈。向导崩溃了, 哨兵也会随之失去战斗意志, 这是很常见的策略。
所以自己才会从梦中惊醒。章晓紧紧抓住高穹的手。他此时非常难受,需要拼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而在一墙之隔,十几岁的自己正从睡梦之中惊醒。
他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力量。
他的麂子,他的温和却慌乱的麂子。
汹涌的力量从尚未学会操纵的孩子身上奔流而出,他惊慌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哎呀……”袁悦低声叹了一声。
从紧闭房门里传出来的震动有些可怕。那股力量虽然稚嫩,但由于章晓不懂控制儿显得溢出量太过庞大, 袁悦察觉到高穹身上自然而然产生的抗拒,但这种抗拒片刻后就消失了。
高穹已经习惯了章晓的叶麂,他不会抵抗。
门突然开了。
“别出去!”有男人大吼,“锁好门他们进不来!”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女人惊恐地反问,“晓晓,你回去,回房间里……”
章晓的父亲章笑天和母亲苏楠都是普通人。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他们的儿子章晓害怕了,外头必定生了些他们不了解的事端。
然而门尚未关上,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是有人破窗而入了。
少年章晓发出尖叫,他大声呼唤着父母。苏楠率先开始惨叫,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束缚了一样,边哭边喊。
章晓浑身发冷。
他从安全通道里冲了出去,叶麂轻巧跃出来。愤怒和怨恨充斥了他的心,叶麂浑身萦绕着灰黑色的气雾,伸直脖子,尖声嘶叫。
高穹从后抱住了他的肩膀,令他脚下踉跄。恐狼擦过叶麂,冲进了半掩的房门。
一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站在屋内,身后是破碎的窗户。苏楠和章笑天都趴在地上,一头巨大的蜥蜴伸出前爪,压在两人背上。蜥蜴张开大口,它的嘴里全是倒生的利齿,四只粗壮的手爪上长满了粗硬的毛发。
这不是一只正常的蜥蜴。
它的长舌卷着苏楠的脖子,正反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章笑天满脸是血,昏倒在地。
章晓大叫一声,他的叶麂瞬间化为轻雾,卷向蜥蜴。雾气像尖刺,像长针,扎入蜥蜴的眼睛里。蜥蜴疼得吱吱乱叫,舌头哧溜一声缩了回去,躯体也立刻化成手臂大小,往后跃回哨兵肩上。
组成这头蜥蜴的东西邪恶且浑浊,章晓触碰到,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欲呕的冲动。
他弯腰扶起苏楠,高穹挡在他面前,袁悦的毛丝鼠膨胀开来,保护着地上的两个人。
“章晓,他在那里。”袁悦低声说。
章晓抬起头,看到十年前年少的自己缩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他怔怔看着正跃过自己面前的那头恐狼。
恐狼张开了口,准确无比地咬向那个男人的喉咙。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恐狼的愤怒是克制的,它只想威慑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