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路走来, 别说云闲她们认不出自己换芯了,平心而论,就连风烨自己也看不出来。他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左脚绊自己右脚, 吃饭咬自己舌头, 都已经绝望的时候, 如今峰回路转, 这又让他如何不热泪盈眶??
就算云闲用的理由实在……有点……呃……一言难尽,但没关系!现在风烨看着她傲立于旁, 就回想起了在远古战场时,云闲从天而降来拯救他的模样。实在是太帅了!!
云闲不知风烨正泪洒锻体门, 她又将魁首逼近了一些,道:“这么说,你懂了吗?”
‘风烨’, 又或者是蚩尤, 并不在意自己脖颈上的利器, 而是缓缓道:“即便如此,你们现在将我引出来,又想做什么呢?”
蚩尤笑道:“难道你们觉得,就凭你们,可以伤到我吗?”
的确,伤不到。
它活了这成百千年,修为不知凡几,众人面对其他前辈时,虽说感知不到具体境界,但好歹能感受到,对方体内那雄浑的灵力,绝对在己之上。
可蚩尤,无论如何感知,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般的空白,仿佛就是一个寻常人。
看不穿,猜不透。
云闲总觉得有些异常,蹙眉凝视,才发觉太平正在悄悄发颤着往外面挪,似乎不想和蚩尤离得太近。也是苦了它了,若不是现在场合不对,它怕是要尖叫三天三夜。
“这紫金钵,是明光借出来给你的?可真是信你啊。”蚩尤伸手,上头魔气纵横,自指尖染出一道乌黑,它轻慢地将头顶的紫金钵弹了一下,紫金钵瞬间发出几道铮鸣,金光颓败,祁执业脸色一白,似喉头蓄血。它赞赏道:“的确不错。若是换明仁来,或许还能试试伤到我,你?把它拿碗去装饭比较合适。”
祁执业眼底怒火翻涌,咬牙道:“你还敢提明仁??”
“别生气啊,我说句实话罢了。”蚩尤道:“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孩子们。但有时候,勇气是最没用的东西。”
至少在它看来,这群少年还太稚嫩。未见过血,未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险恶,跟初出襁褓也没什么区别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姬融雪,和这边这个 ……
宿迟手上那把黑色玄铁剑,它没有低头去看,它看的是宿迟。
宿迟与它对视,眼中淡漠,如一道死湖。其余人,再怎么强装镇定,眼中也有着它一眼便能看出的波动。厌恶,愤怒,紧绷,惶急。但宿迟只是静静看它,仿佛在看一个迟早会被斩于剑下的死物。
蚩尤不知怎的,心中又浮上了那久远之前的画面。那一丝没来由的情绪让它蹙眉。
剑灵化身?又是哪把剑?真是令人厌恶的感觉。
它又看向那头身着掌门服的姬融雪。雪狮毛衬得她发尾更是如燃火,面色冷白,一双眼睛透着凛然杀意。十日过去,蚩尤心知肚明,她分明并不是毫无触动,蚩尤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到了如今还愿意相信这群人,甚至毫不迟疑?
就因为信任?真是可笑至极!
谁也没再接话,余下便是一段短暂却又十足漫长的对峙,蚩尤唇角笑意忽明忽暗,云闲却突然道:“我本意便不是要伤你。”
蚩尤:“哦?是不想伤,还是不能伤?”
“原本天元武斗会上,我猜测你会去找仲长尧,但因为明文前辈坐化,武斗会延期,所以,此事应当也不能急于一时。”云闲道:“当初你煞费苦心用即墨姝去拉拢仲长尧,为什么不直接下手?就像你对明仁前辈,对姬尚,对大小姐这般。直接下手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我也问你,是不想下手,还是不能下手?”
蚩尤面上笑意一敛。
“自然,你不能。”云闲继续道,“再说回四方大战,魔教蛰伏多年,四界和平,这难道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魔教越低调,越不被人防备,你要对谁下手,就越简单轻便。可你却让即墨姝在大战内与刀宗合作,屠杀四界年轻一代佼佼者,引发震怒,众人对魔的防备与厌恶瞬间达到巅峰,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自相矛盾,自掘坟墓?你有这么蠢吗?”
“还是一样的思路,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就算这对你之后的计划有碍,但你冒不起这个风险。你一边要绞灭年轻一代,在天才出现前就斩草除根,一边又要窃取现有的气运,要杀一只特定的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羊都赶进羊圈里,对于身负气运之人,要么被你杀了,要么被你掌握在手中,你容忍不了第三种选项。”
蚩尤道:“你……”
“抱歉,但是麻烦不要打断我说话。”云闲冷声道:“我的思路很脆弱,你一打断我就容易想不起来我讲到哪了。”
众人闭眼:“……”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一下子气氛就荡然无存了!!
“我此前也想过,你为何不敢用正面现身?是害怕武林围攻么?”云闲道:“不,那又和上述自相矛盾了。不如说,不止是这样。而现在成功迫你出现,正是佐证了我所有的想法。”
她对着蚩尤笑意全无的眼,道:
“其一,你手下目前无人可用。没有人衷心奉你为主,你也不会信任任何下属,甚至,在你的世界里,不存在‘信任’这个词。”
“其二,你迫切需要气运,但又害怕这世间天才出现。我们今后若要察觉你的行踪,得知目的便可——这世上的天才,哪一个不是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是天才,我若提前告知,长辈宗门又焉能不护?”
“其三,你不敢用本体,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本体。或者说,你的本体只是魔识,没有形体了。当年剑仙伤你至深,恐怕只差一点就魂飞魄散,神魂俱灭。你到如今伤势依旧未曾痊愈,只能选择附身。如此焦急,极有可能是因为,你已经苟延残喘许久,再不出手,再不机关算尽,你的寿数便尽了。”
云闲剑尖大不敬地直指它鼻尖,冷道:“也就是说,你小子很快就要死了!”
“……”
大殿之内,一阵寂静。
蚩尤唇角微动,到底还是没有再度抬起来。它道:“你的脑子这时候又如此好用了?”
它竟然和众人的想法在此刻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惭愧。”云闲呵呵一笑道:“能让我猜到这么多,不是因为我聪明。只能说,你的智商勉强跟我处于同一水平线——你知道智商和水平线是什么意思吗?老人家?不,老魔家?”
蚩尤缓缓起身了。兵器死死抵着他的颈部,一行人如临大敌,压力施加,却仿佛泥牛入海,未能激起任何涟漪。
“还有么?”它站在云闲面前,笑盈盈道:“继续说。”
逼迫感在这狭小方寸之间迅速散播开来。
不知是谁喉结滚动,此方涌动着紧张气氛。
离得有点太近了,虽然很对不起风烨,但云闲真的很想将此人脑袋拍开。她道:“自然,还有。”
蚩尤:“哦?”
“能和我们坐在这里侃这么久,要么是你喜欢听,要么是你很难走。”云闲也朝它一笑,道:“显然看上去,你不是很喜欢听了。如此胆小怕死怯弱无能的魔,真的会亲身来此吗?你的本体现在还在魔教吧。这是你划分出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