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镇定地再将剑符捏好,强行忽略自己内心那少许来自良心的谴责,而是继续问:“生气了吗?”
笑面佛陀摇头道:“没有哦。”
云闲:“真的,真的不生气吗?”
笑面佛陀:“小孩子喜欢打打闹闹很正常,只是下次要注意场合,若是伤及到佛像,就麻烦了。”
云闲定定看着她,当真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恼意。
气氛有些僵直,就在此时,旺财手下一个少年像是鼓足了勇气,也跟着提刀上来,便要喊打喊杀,云闲阻止不及,笑面佛陀甚至连头都没转,就这么看着他一刀砍在自己腰间。
“所以,有坏习惯就得第一时间纠正。”佛陀慈和笑道:“孩子是最喜欢模仿的。”
无论如何使劲,那少年的刀都根本没不进去,像是砍在了什么金刚之上,顿时恼道:“把立根交出来!是不是你们把他害死了?!”
“立根?”佛陀道:“那是谁?”
少年:“我明明看见他来了你们这里!!”
对刀口舔血的人而言,交战是家常便饭,在这种他无法理解的诡异情景之下,心中那点想要自保的本能就瞬间被激起,从而转化为——
对敌人的杀意。
就在这杀意即将要升腾而起的瞬间,笑面佛陀的神色霎时冰冷,那道常人不可见的红色枝条连接着面前少年的太阳穴,缓缓蠕动起来,便要发作,而近在咫尺,一道魔光带着锋锐之气袭来,笑面佛陀冷嗤一声,太平剑尖叫着被弹飞出去,短短几个来回心里怒骂了三十句云闲混账吃便便,最后撞上墙壁,一个倒栽葱摔进了不知何时就在旁偷窥的即墨姝怀里,对视一瞬,一魔一剑都挺尴尬。
寂静中。
太平剑:“你也觉得云闲脑子有病吧?”
即墨姝:“你才脑子有病,干什么骂她?”
但太平被弹飞,还有剑符,云闲抓紧这电光火石般的机会,几道剑符连发,次次都砍在一个精准点上,那枝条似人般的哀叫一声,从切口处齐齐断裂!
所以她昨日才说,只能由她来。她有魔剑,能开邪眼,又是剑修,能御剑符,这要真换了祁执业,估摸着只能在这大眼瞪小眼。
少年浑然不觉自己避开了如何惨烈的结局,只觉得方才一瞬快要凝滞的血液终于流动起来,被旺财一脚踹到旁边,愣神了。
丑陋的枝条躺在地上,最后弹动两下,枯萎成了一条细瘦的花。
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枝条上,包括笑面佛陀。
她的表情僵在笑上。
像被当场戳破了梦幻泡影。
“……天罚?”
云闲道:“明仁前辈,或许你从前很勇敢,你经历过很多事。但现在,你真的很懦弱。懦弱到不敢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自己杀的人,把一切推给天,是天在惩罚,所以这不是你的罪孽,你无需承担。”
笑面佛陀木然道:“你在说谁?我不是明仁。”
云闲:“你为什么执着于祁执业,因为你想要一个能贯彻你思想的传人。可合体期少说能活五百岁,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就开始找传人?”
笑面佛陀指尖微微蜷缩:“我说,我不是明仁!”
“你明明就是。”云闲道:“因为你自己也说服不了你自己,你太矛盾了!这些人是当年法喜国你没有救下的人吗?还是你熟悉的人?你觉得她们是好人,你愧对她们,所以你在自己的领域中给了她们拯救者的角色,一边残杀一边拯救,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我不能问你。你要是知道,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笑面佛陀抬起眼,脸上的神情堪称恐怖。
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只是旁观人都感到呼吸一滞,威压如山倒来,更何况正处中心的云闲,冷汗已是滑落。
笑面佛陀向前走了半步,冷冷道:“你又知道什么。”
云闲:“我……”
笑面佛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我问你,你又知道什么?!!”
她的怒声如雷,神色控制不住地逐渐狰狞,身后枝条蜷曲涌动,蓄势待发,云闲没动,而是静静看着她。
有些悲哀。
云闲问:“你现在的表情,是想杀我吗?”
笑面佛陀彻彻底底僵住了。
就在这呼吸间,她面孔上绽出一道同样的血肉莲花,浑身开始崩裂,鲜血溢出,她匆忙捂着自己的脸,狂乱:“不……不能杀……不能杀!!不能杀!!”
众人胸前的木制佛像开始间断发亮,火炭般灼烧,整个大殿轰隆作响,忽明忽暗,在这混乱之际,竟能看出两个空间的交界。
那尊邪佛像被推倒在地上,红盖头掉开,金身破碎,却仍突兀微笑,嘴边还沾染着人腥臭的血肉,供桌前死尸遍地,年代久远的都快变成腐朽白骨,举目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数都数不清。
这可怖之景与光亮堂皇的佛寺大殿来回争夺出现,时而鲜血遍地,时而满目梵香,交替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眼看就快要混乱到一个极致!
云闲沉眼,看向浑身浴血的笑面佛陀。
想要破坏结界,不一定只能从结界上下手。本人若混乱,结界又焉能共存?
她习惯性往腰间一摸,愣了。
咦我那么大一个太平呢?
就在此时,笑面佛陀终于静静抬起眼,云闲和她对视了个巧。
云闲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