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终究无法忘记曾经的滔天富贵,心里那点怨恨也是难消,曾经的屈辱也如附骨之蛆,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可他的心里,终究多了一些别的踏实的,值得依靠的东西,来填充生命中原本的苍白和空洞,使得身躯焕发滋生某种生机。
沈乔看着其子,眼底添了几分欣慰,蓦然咳嗽了几声,面颊却也是一片苍白。
林愫就再没看下去,她继续在神身空间之中修行。
这个小空间既然有灵气,尹风华的冰棺引来轮回树的纠缠,那她自然也要炼气修行,并不放过。
然后,林愫入定身之境时候,她神思忽而一动,那是曾经的,属于林愫的记忆。
她杀相展露,妙不可言,绯红衣衫飞舞,露出一双赤着的双足,面颊之上,却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住秀美脸庞。
那是她在小世界展露杀相的模样,曾经的她,为了修行,近乎疯魔。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嫉妒。
难道她出身寒微,容貌相似,注定生活在妙真人的阴影里,被人时时刻刻的讥讽,不过依附于别人的权势?她心高气傲,如何甘心,觉得就算妙真人归来,自己也必不会逊色于她。
那时候她心入迷障,不得解脱。
直到十五岁那年,她年纪尚幼,却因为多次穿梭小世界,眼神添了一抹沧桑和成熟。
忽而她心念一动,悟通玄通境,蓦然一笑,轻轻的摘下那张银白色的面具。
曾经的她,甚至厌恶透了自己这张脸,为何这张脸要像妙真人呢?乃至于,她甚至要以面具遮脸。
忽而一日想通了,林愫方才得悟,这张脸,爹娘养的,何须厌之。
那一日,她对着河水,轻轻的揭开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凝视水中容颜。
我便是我!
故而妙真人谢灵君当真再次出现时候,林愫已然心静如水。若再将谢灵君看作阻碍,反倒承认自己是替身。
然后四周为之一暗,那片淡银色的面具浮出。
林愫心知,这片杀相面具乃是自己的心魔,故而伸手轻轻一挥,那片面具顿时也是烟消云散。
蓦然,她睁开了眼,内心警铃大作。
她对自己十分的自信,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因为旧事再生心魔。所以如此说来,这是一旁尹风华的冰棺作祟?
此物颇为邪性,林愫也不确定对方是尹风华,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邪物。那邪物夺了尹风华的躯壳,也是可能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林愫隐隐觉得,对方似是一直窥测自己,似乎对自己颇感兴趣,想要了解自己。
而这般被人窥测的感觉,自然令人十分厌恶。
林愫呵的冷笑一声,眼底光芒大作,本来她是想和冰棺和平共处的。
她慢慢的拂上了手腕上血色玉镯,便欲发作,忽而眼前一变,浮起了另外的景色。
此处景色陌生,可却分明是元界须弥山的风光。
林愫一抬头,瞧间天镜门三个大字,顿时心头巨震。
这便是尹风华的师门?当然如今,天镜门早已然湮没,化为历史的尘埃。
林愫耳边听着那些天镜门弟子议论纷纷,什么天资卓绝,十四岁就突破玄通境,前途不可限量之类。
有人的地方自然便有嫉妒,不过若有人高出你许多,那嫉妒也就不存在了。尹风华就是天分好到让人没脾气的那种天才!
林愫还看到台上姿容清雅的中年道人,那中年道人仙风道骨,姿容自然也是十分出尘。瞧他打扮装束,应该便是天镜门的宗主清定真人。不过如今,清定真人却笑得和花儿一样,掩不住眸中兴奋,大呵宗门必兴。
看来清定真人对徒儿不错,很是期望。
林愫明知自己深陷幻境,却并没想过立刻脱身,其原因来至于林愫该死的好奇心。
她不禁很想看看,尹风华生怎么一副模样,让见过的人吹那么久,而苍壁又匆匆遮掩,不予人知。
林愫如今的视角,正在尹风华的身后,只窥见对方的背影。此刻尹风华应该只有十四岁,风姿秀美,穿着一见清雅的道袍,气质却少了几分出尘,多了几分魅惑,一看就不是什么本分人。其师对其大加赞美时候,尹风华手指却百无聊赖轻轻把玩腰间玉珠。
尹风华一身衣衫素净,不知怎的,腰间一颗玉珠却鲜艳如血,十分扎眼。
林愫甚至可以想象,若此处没这么多人,说不准尹风华就会懒洋洋的打哈欠了。
好一个漂亮又惫懒的少年。
林愫好奇心越浓,身体移动,便欲走到跟前,窥其相貌。
谁想那张容貌居然朦朦胧胧,并不如何的分明。
林愫大窘,md他居然打马赛克!
旋即血恶化为一道红光,蓦然滔滔掠去。一时幻境皆消,林愫又回到这神身空间之中。
林愫隐隐察觉对方不是很好对付,只不过纵然此刻自己拔足离去,以其实力也可在小世界将自己锁定。任务不结束,自己怕也是不能脱身。再者林愫性情也十分要强,此处也是修行的好地方。曾经,她许多次轻抛性命,在极危险的环境中修行。
自打她上次撸下那朵白莲花,冰棺也再无异样动静。
摘下那朵白莲,一直保持鲜润,并无凋谢,不过也似只是一朵普通的灵莲,并无任何特别。
林愫默默瞪着冰棺,一时无语,彼此间沉默。
冬去春又来,春来冬又至。
自打慈圣母庙传出闹鬼,此处也少有香客至。就连沈掌门,发觉有人倾听之后,也不再来此处说心事。
这日,慈圣母庙倒来了位稀客,许久未至的韩川,居然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