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哗啦淋落。
她哭腔不稳:“如果没有意外,你还会不会走,会不会被我伤心,就彻底放下我。”
他咬牙说:“不走,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爱别人,就算你厌恶我害怕我,我也纠缠你,让你早晚有一天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求你看我,注视我,接受我,嫁给我。”
姜时念渐渐跟他对不上话,眼睫沉沉垂着,伏在他颈边,闷闷问:“上次暴雨,你背着我,是不是真的给我哼过歌。”
沈延非没说话。
脚下蜿蜒泥泞,他双手勾着她膝弯,从过去到如今,用尽自己所有。
他只是淡淡地给她哼出节奏,她迷糊听着,也知道是小时候在街边圣诞橱窗里听过的一首英文版《雪绒花》,她也曾艳羡仰望,暗地里祈求过被幸福眷顾。
他没有唱词,不够连贯,断断续续磨着她染红的耳朵,一如高中那年傍晚,一如此刻山间林密,雨帘老树间融化着相拥。
唯有最后两句,被他改过了词,轻缓低哑,让她听见。
bless my baby forever.
永远祝福我的宝贝。
deep love my baby forever.
永远深爱我的宝贝。
第52章
沈延非背着姜时念走出山坳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贵阳市里同样雨水不断,满世界光影斑驳, 湿淋陆离,手机信号在接近出山口的位置才恢复。
许然之前是跟着三哥脚步抵达贵阳待命的, 没听到命令不敢擅动,硬生生焦灼地等了两天,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最快速度赶过来等,准备了两辆车, 一应用品俱全, 他一看到两人状态, 眼泪就冒了出来, 再一对上三哥眼睛,又及时憋回去。
许然本能地想上手帮忙接一下嫂子, 沈延非扫了他一眼, 侧身避过, 慢慢把姜时念从背上放下,改抱进怀中。
进车里以后, 他把她揽到腿上, 拨开雨衣,动作滞缓地给她擦干了头发,让她伏在自己胸口靠着肩, 才动了动早已僵疼到麻木的手臂, 抱紧她, 抵着椅背闭上充血双眼。
车一路疾驰到医院, 开了允许范围内环境最安静的单人病房。
姜时念正在高烧, 紧急做过检查之后,确定就是体质虚寒,反复着凉引起的,又引发了一点轻微肺炎,幸好来得及时,不算太严重,尽快用药治疗,再好好休息两天就没大碍了。
医生倒是觉得沈延非的情况更需要重视,人是铁打的也不能这么消耗,许然跟在旁边轻声摇头制止,心里清楚现在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没用,就得等嫂子恢复一点,要求三哥去多爱护他自己,他才能听。
回到病房准备输液的时候,姜时念睁眼醒过来,被喂了几口温水,状态逐渐缓和了一些,虽然没精神,但也能保持基本的正常沟通,她抓了抓沈延非时刻攥着她的手,跟他说:“没那么重,用药小心一点。”
后面的话音量渐小,人也欲言又止地抿着唇。
沈延非回头让许然带人先出去,俯身压在她唇边,听她用气音费力说:“就算是安全期,你最后没弄进去,也不能完全排除怀孕的可能,不要用有伤害的药,安全稳妥的就行。”
沈延非拧眉,在调暗的灯光里摸了摸她眼尾,睫毛半低下去,下颌用力绷着,侧影凌厉。
姜时念知道他想什么,摇晃他一下,目光凝在他脸上:“不要自责,我本来就愿意,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以防万一,还有……”
她人裹在被子里,动着困难,只能侧过头,蹭了蹭他挨近的手腕,看到上面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很多深浅红痕,心疼得鼻酸,眼角发热:“等我开始打针,你就马上做身体检查,连续这么熬,我害怕,还有你右耳的旧伤,这次又在雨里好长时间,你快去处理,不能加重。”
沈延非短暂地“嗯”了声,嗓音还是哑透的,她看出他不配合,着急地忍不住咳了几下,他脸色不好,听她虚弱,眼底无意透着戾色,揽着她轻轻抚慰,低沉答应。
姜时念目不转睛看他,心里酸得软烂,一面对他,瞳仁里水光就像擦不尽:“学长,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我真的受不了看你带伤,你对自己上心,就当是对我上心,不然我只能拔针起来,逼着你去。”
“好,”他低头亲她泛红的鼻尖,“等你稳定了我就去,穗穗不怕,我不会有事,你都已经答应跟我一辈子,我怎么可能缩短时间。”
姜时念听见他说这样的话也觉得疼,反复确认,见他是认真的,才略放下心,她又握着他手指,纠结片刻,轻声把不好启齿的疑问讲出来:“你是不是……还不想要孩子?”
婚后几个月,他从没提过相关的话题,沈家长辈对他婚事不满,自然也不会催。
可他这样的门第家庭,他自身所处高位,按理说都很需要生儿育女,以前她只当是一场早晚要分开的协议婚姻,没往这方面想过,但现在彻底不同,她难免想问。
更想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身的父母阴影,因为他坎坷长大,他才不喜欢孩子。
沈延非神色晦暗,深刻眉目隐在病房黯淡光线下,里面层叠的血丝也盖住大半。
他仿佛亲密不够,唇流连在她脸颊上,又吻了吻嘴角,对她说:“不想要,因为穗穗没有童年。”
姜时念愕然愣住,手脚都像僵在被子里,已经太过满胀的心骤然被锤打在不肯示人的软处,又麻又涩。
沈延非手指顺着她微乱的头发,给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专注凝视她:“我老婆没做过小孩儿,那在我这里,这一生就算走到头,你也不需要长大,我给你童年,我想让你只当没忧虑的小朋友,做想做的事,不要受苦,我跟你的家里,不是非要多出一个人。”
姜时念悄悄滑出的泪隐没进枕头里,她身后太久远的,自己都不曾察觉过的孤苦阴霾,所有关于童年的伤痛,都被一盏盏燃起灯,粲然划亮。
“何况,我有你太难了,你原谅我私心,我不想你被分割,”沈延非略带自嘲,“我想你只有我,多爱我一点,是不是过份?”
“再说孩子也绑不住你,”他弯了弯唇,像开玩笑存心惹她,“你不要我的时候,干脆痛快,谁都牵绊不了,丢下就走。”
姜时念知道他故意这么说,他伤口太厚太重,心被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捅穿,要多少浓烈的爱才能稍稍抹平,填补那些流出的血。
她没有童年,他又何尝有。
他看似需求极多,实际一点微末的爱意,他都以为自己求不来,是奢望。
他站在云顶,明明高空冷月不可碰触,又这样低入尘埃。
姜时念郑重回答:“不需要别的,只有沈延非才能绑住我。”
沈延非垂下眼,连着被子把她搂了满怀,手覆在她小腹上,沉抑说:“对不起昨天我克制不了。”
姜时念仰脸,跟他交颈相贴,彼此皮肤厮磨碾蹭,体温交换,连通着胸口也随之酥麻痒热,最简单的碰触一样心颤难止,想放纵交融,想大哭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