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追什么?追谁?
为什么脑海里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阿宝停下脚步,望向还亮着灯的书房,推门而入,登时松了一口长气。
梁元敬在里面,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也不披件衣裳,着凉患风寒了怎么办?
阿宝蹙眉走过去,将他搭在椅背上的外袍拿起来,刚准备抖开给他盖上,然而一个什么东西却从衣袖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阿宝垂眸去看,是一枚黄铜钥匙。
“……”
阿宝的视线投向角落里那口乌木饰漆,四角包银的箱笼。
怎么办?开还是不开?
这是天意罢。
阿宝脑中天人交战,无比纠结地看向沉睡的梁元敬:“喂,梁元敬,我要看你的心上人了,你同意么?”
梁元敬伏案睡得正沉,眉心紧皱,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阿宝窃笑着,掐灭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握着钥匙轻手轻脚地走向那只箱笼。
铜锁被成功打开,掀开箱盖,阿宝捞了半晌,终于将压在最下面的那幅画拿了出来,她还记得,那画轴是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的,十分好认。
终于找到了。
阿宝的心脏砰砰跳,有种找寻了许久的答案,总算要揭晓了的紧张感,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熟悉的感觉袭卷全身,她拿着画轴的指尖在渐渐变得透明。
“!!!!!”
“不不不……不行!”
阿宝大喊大叫,顾不上做思想准备了,立即扯开红绳,与此同时,她化作一缕魂魄,画轴掉在地上,骨碌滚了出去。
四尺熟宣摊开来,画上内容映入眼帘。
阿宝瞪大双眸,终于知道,自己先前是附在怎样的一幅画上了。
花团锦簇的皇家御花苑,一名满头珠翠、腰悬玉佩的宫廷仕女自花丛中款步行来,她以手中团扇遮面,顾盼生姿,浅笑嫣然。
这幅画设色秾丽,笔法工整细密,是一幅堪称上乘之作的院体画。只是非常可惜的是,画上有处令人难以忽视的瑕疵,在画卷的右上方,不知为何,有一大滩浅褐色的陈年血迹。
作画的人,当年一定是呕心沥血,才得以完成这幅作品的。
阿宝怔怔地看着画中人,那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眉眼,熙和元年的那个金秋日,似乎还近在眼前。
“走,我们去会会这个梁元敬。”
她以扇掩面,遮住自己得意的窃笑,跟身后的侍女们说。
“本宫命你画赏秋图,为何画中只见花木扶疏,不见本宫。”赏“字从何而来?梁大人,是你眼瞎了,还是你太眼高于顶,眼中没有我这个皇后?”
她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然而心底却十分想笑,只能竭尽全力地憋住笑,故作严肃地盯着面前高她一头的人。
“我画了。”
身穿绯红圆领官袍,如芝兰玉树的高大青年突然开口:“皇后娘娘就在画中。”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又哀伤的目光看着她,秋风吹来,丹桂花蕊纷然落下,洒满他的肩头。
“果真是个呆子。”那时的她心想。
梁元敬的心上人……
原来就是她吗?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是那年在御花苑初遇时吗?
可是……
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呢?为什么要等到她死了,才让她知晓他的心意呢?
阿宝回头,对上一双极度惊惶的眼。
沈园
[宋] 陆游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卷四·如梦令》终
作者有话说:
关于梁元敬的离开,也许会有人不理解,这里说说我的想法,我是这样认为的:
1.他是家中独子,有自己的责任,不可能一直漂泊在异乡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