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砚青身边也有一位炼器师,砚青剑路多变,擅同时使用多种不同的剑,可他的斩风九剑共九柄,没有一柄是宗杭铸的,全都出自任平生之手。
她和宗杭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细小的雪花落在睫羽之上,让人觉得沉甸甸的,任平生睫羽颤了下,自上山以来心头那个不确定的怀疑终于在见到这把断刀是得以确认。
被封存在这里的,就是上古时代最后的战场。
这里是砚青,是宗杭,是竹疏,以及当年最后留下来的那群人,他们的埋骨之地。
任平生握着断刀,半蹲久了,站起身时腿有些麻,险些没站稳。
她再度放目投向茫茫雪原,将雪原上所有锈蚀的这段的兵刃尽收眼底,最终落下沉甸甸的恍然。
这是战场,亦是墓地。
任平生遮掩住双眸,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将她吞没,继而是无尽的茫然。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双耳泛起撕裂般的嗡鸣声,令她不厌其扰,一片混乱之中,傅离轲冷静地声音将她从近乎绝望的悲怆情绪之中拽了出来。
连带着还有云近月温暖的掌心。
任平生愣愣抬眸,看着只比自己高一丁点,年龄不知比自己小多少,容颜仍有少年人稚嫩的云近月凑在她面前,关切地看着她,并将自己温暖的双手捂在了她的眼前。
然后世界回归到安静的黑暗中。
楚青鱼略带嗔怪道:“雪地上行走时间长了眼睛会容易看不见,快别看了,先休息会儿。”
云近月直愣愣地偏过头去问楚青鱼:“三师妹我这样做对吗?”
“没错没错,别让她睁眼。”
耳畔传来傅离轲无奈的声音:“自己炼丹给别人治病时说的头头是道,医疗课回回都是满分,怎么到自己什么就不知道怎么使了。”
随后傅离轲牵着任平生的手,云近月捂着她的眼睛,他们就着这一奇怪的姿势走了回去,找了一处树下休息。
任平生突然感觉到一丝近乎荒谬的安心。
云近月的手又捂了一会儿,任平生平复下来,说道:“大师姐——”
云近月一脸我懂的表情,果断道:“我知道,我不会放的,你从上山开始情绪就怪怪的,是不是害怕了?嗐,跟师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你也是,本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为何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像个长辈似的将我们保护起来。”
谢莲生难得看到任平生如此吃瘪的模样,在旁边笑眯眯地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可是同期同门,一起闯过鹿梦城,一起进过梦微山,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任平生冷静道:“不,我是说,其实可以戴护目镜的。”
他们从拥雪关离开时,所有人身上都准备了全套的雪原装备,护目镜就在其中。
云近月:“……”
她爽朗地笑了声,拍了下任平生的后背:“师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任平生的心情被他们搅和得平复下来,她开始重新审视这片天地。
“先想办法出去。”任平生从芥子囊中摸出几枚符箓,给天衍弟子一人塞了一枚,叮嘱道,“此处情况不明,拿着以防万一。”
紧接着,她看了眼左护法和他带来的仙使们。
从看到此处空茫茫一片,一无所有时,左护法的脸就跟锅底一样黑,任平生几次都感觉到他想要赶快从这里离开,可实际上他却十分忠实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兢兢业业地在寻找他要找的东西。
甚至有几次,任平生都能感觉到来自左护法的强烈神识波动,似乎是在抵抗什么,可是还是失败了,最终趁机下去。
任平生神色有些微妙,左护法这种状态,就像个提线木偶,有什么人在背后控制着他的一言一行一般。
想到这里,任平生的眼神幽深起来。
她说道:“敌人未知,我们最好不要分散,我在此地已经做了标记,现在四处看看,有没有离开的通道,着重找找是否有和我们进来时一样的异元空间,若是有,应该就是此境的出口。”
左护法沉着脸,不情不愿地点头。
自己受了伤,那位既然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控制自己,自然也可以控制他身边的仙使。
左护法任命般的闭了闭眼,心道,还好云七在,她可以稳住局面。
只可惜,他们在山顶的茫茫雪原之上从原地出发绕了两圈,发现这里真的是一无所有。
除了风便是雪,说话时连个回声都无。
太史宁小声嘀咕道:“还好咱们是一群人误入此地的,互相之间还能说句话打个气,身边有点人气,若是一个人误入异元空间闯进这里,那只怕还没被冻死,先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众人有些沮丧,没有人接他的话,只有谢莲生无奈感慨了一句:“总不会这里完全没有出口吧,若是如此,那拥雪关的传说为何称循着月光可以找到回家的路,难道家是这里吗?”
云近月只沮丧了一秒,很快就振作起来,说:“别丧气,我们休息一下,再往别的方向去找找。”
——“别白费力气了。”
说话间,众人头顶传来一句虚弱沙哑的声音。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望去,发现在他们身旁已经全然枯萎只剩下秃树干宽大的树枝上,有个像是被雪封冻起来的冰雕竟然动了,他一动,就簌簌落下了雪,正好落在众人脚边。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冰雕像个人一样动起来,继而僵硬地从树上一跃而下,以颓圮而扭曲地姿势歪站在他们面前,沙哑道:
“不用找了,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天,此处所有的地方已经全都被我走遍了。”
那人声音散发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扭曲感:“这里就是没有出口!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了!”
任平生眉心一跳,目光幽幽地移到了这个“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