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白的光亮,不仅可以照彻极夜,同样也能驱散黑暗,令其无所遁形。
那被梅若白控制在体内的虚空异兽,在这张符的光芒之下,顿时化作一阵烟雾,彻底烟消云散。
符箓和异兽的对峙全在梅若白的身体中完成,他的表情极度痛苦,用力咬着牙关,像是在让自己在剧痛之下保持清醒。
余光渐消,梅若白身上的黑雾也逐渐消散,最终仅剩的一点黑雾从他体内退了出来,颜色逐渐淡去,烟雾收拢,化作一株纯白色的花,落在任平生掌心。
这就是虚雾花。
诞生于虚空中,能够重启灵脉紫府的至宝。
任平生随手一挥,囚千山的法力消退,梅若白被放了出来。
她也不耽搁,用一柄银色小刀一切,这株上开放的三朵小花落入掌中,她同梅若白一人分得一朵,还剩最后一朵,两人对视一眼,梅若白还未启唇,任平生便道:“给你吧。”
她把两朵花都塞进了梅若白手里。
“斩杀虚空异兽,你付出得比较多,你也比我更需要这朵花。”
任平生算得很清楚,异兽是因为被梅若白囚禁在自己身体里,才会这么容易被斩杀的,诚然,如果没有梅若白,仅凭她一人,但也同样能够斩杀异兽,只是会麻烦些而已。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觉得梅若白能够一次就成功。
她如此有自信,是因为她身边有霜天晓,当今的医道祖师。
纵然只拿一朵花,她也同样相信霜天晓能够治好她。
两人分赃结束,正欲离开虚空,周遭却突然掀起一阵微风,细到令人不易察觉。
这阵极轻的风撩动了被别在襟口露出半截纸片身子的帝休,单薄的纸片人被微风吹得一阵摇晃。
任平生惊觉不对劲。
虚空中并无天气变化,他们先前的战斗已经平息,周遭也无其他人在虚空中掀起风浪。
那这风从何而来?
任平生眼神一厉,当即道:“快走!”
她话音刚落,顷刻间感受到危险袭来,全凭本能地飞速向着高空飞驰而去。
此时此刻,任平生似乎只需要闭着眼睛都能够感应道面前的光河流动,不同的光河中带有的肉眼不可见的隐秘物质此刻簌然落下,化作一道又一道光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他们逃窜的路线上,这些光斑甚至带有强烈的吸引力,不断的吸引着两人进入到光斑之中去。
飞速逃窜时,任平生想起了很久前所见的古迹中提到的虚空中一种极难碰到,一旦碰到便再难生还的东西。
时间乱序。
任平生阖眸靠着此刻突然而至的灵光灵巧地闪避开了所有的光斑,身后的风浪在不断追击着,眼见天裂近在眼前,她和梅若白即将逃窜出去时,背后有无数的触手狂热地一涌而上,是先前被压制住的混沌又重新出现,发疯似的想要拽住他们的双腿,像是要将他们拖入无尽深渊。
此刻,任平生已经飞驰到了天裂边缘,混沌,距离出口仅一步之遥。
她回首遥望,梅若白稍逊她几步,却被混沌缠住了双腿,径直向着虚空深处坠落而去。
任平生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看见了梅若白的眼神平静冷淡如初,似乎并不后悔自己作出的决定。
只是瞬息,梅若白被混沌缠绕住,跌入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光斑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帝休立刻变回人型,似乎在这一刻天裂的裂缝都变大了不少,他人身和树身齐上,半是抱半是圈地把任平生带出了天裂口。
虚空的入口就此关闭。
任平生在天裂外沉默片刻,将拿到的那朵虚雾花小心地放在玉匣中收好,只身回了天衍驻地,登上仙网给霜天晓去信,告诉她自己已经找齐了重塑紫府需要的全部药材。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一言不发,让帝休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一声都不敢吭。
直到任平生修炼一夜睁开眼后,看到一双清亮澄澈的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把她吓了一跳,她才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帝休指着她的心口,认真道:“你不开心,我感受到了,你这里有虫子在啃咬。”
他皱起眉头:“虫子,很讨厌。”
任平生听懂了他牛头不对马嘴的比喻,却只是笑了笑,伸出手去,对帝休轻声道:“过来。”
帝休听话地靠近她,很快,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肩膀,埋在他颈间,不动了。
任平生闭着眼睛,把脸埋在帝休的颈间,轻声道:“别动,抱一会儿。”
帝休试探着虚拢住她的后背,发现她没有阻止后,又靠近了些,直到双手贴着她温热的身躯,将她抱得更紧。
任平生的手在背后圈着帝休的发丝一下一下打着卷,很久才道:“我尽力了,我不是那么天真的人,不会因此责怪自己。”
帝休闷闷说了声:“可你不开心。”
任平生摇了摇头,发丝在他颈间拂过,带起一阵痒意,让帝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又舍不得现在的姿态。
任平生轻声说:“突然觉得,这世间意外太多,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太多,他拿到了虚雾花就不后悔了,哪怕因此坠入时间乱序中,我觉得他总有一日也能或者回来。”
她顿了顿,又道:“刚才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要做她想做的事情。
帝休点点头,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靠的更近了些。
他心里却在想,她又骗人。
她明明还是因为自己没能救下那个男人而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