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英小脑袋猛点,嘴里忙不迭说着好。
几个孩子说了会儿话,就牵着手去了卫老太那里,今儿大人们都去交公粮了,中午这顿饭,就只能到老太太这儿来蹭了。
老太太见玄孙们都过来了,便让大的带小的,去地里薅点菜回来,自己则慢吞吞地开始煮饭。
这边老少的欢笑声,和石滩新房那边的冷清成了鲜明对比。
生完孩子才三天的陈丽,身子还没缓过来,就得一个人起身弄饭吃,因为今儿卫永民也去交公粮了。
冷锅冷灶,打开碗柜一看,里面除了一点猪油和一袋子面粉,便只有几个鸡蛋。
陈丽看着碗柜里的东西,眼眶微红,偏这个时候,床上孩子还哭了。
陈丽觉得委屈,她不知道,她怎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不能生了,她不能生了……她怎么就不能生了呢。
陈丽现在后悔了。
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她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更不该把孩子扣到卫永民身上,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以卫永民对她的喜欢,就算是知道她前边有男人,定也不会这般待她。
孩子出生这几天,他除了给她端饭进房间,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偶尔的时候,眼睛充着血丝。
这个孩子,成了卫永民心头的一根刺,也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陈丽听到屋里孩子的哭声,抹了一把眼睛,吸了下鼻子,转身回屋,把孩子抱了起来。
看着孩子那双和那个男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陈丽心里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掀眼,往卫家老房子那边冷冷看了一眼。
卫家,卫永民……
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此对我,咱们走着瞧。
愤怒在此刻,扎进了心,陈丽抱着孩子哄了一下,等孩子不哭了,麻木的走进厨房,给自己烙了两个猪油饼子,配着点开水填饱肚子。
八月初,交了公粮,放暑假的孩子们便陆续回转了学校,卫春玲三姐弟也被陈舒敏接回了市里,卫子英没了小堂姐可以玩,就去找潘玉华玩。
这个暑假,卫子英废的很,除了卖冰粉,一双草鞋都没有打,倒是潘玉华,又是做草帽,又是做鞋底头花的,一个暑假都忙得不行。
潘玉华换了种手工品做,脑袋聪明的卫子英,偏动手能力差,做不了草帽也做不了头花,只能继续打自己的草鞋,打草鞋之余,她还会偶尔背上小背篓,和冯勇还有周二柱,一起上坡去放风。
放风这个话,是她奶说的。
虽然孩子能挣钱了,周桂很高兴,但周桂不想三岁的卫子英和潘玉华一样,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的样,她希望小孙女活泼一点,所以,卫子英就被撵出门了。
在和小伙伴玩的时候,卫子英也会偶尔去周柄贵家玩,每次去,她都瞥见周大柱,不是在推刨子,就是在用钻子钻孔。
周家院子里,周柄贵因着儿子学手艺,去山上弄了不少木料回来,有个一心为孩子打算的父亲,周大柱练手艺时,料子是一样都不缺。
偶尔,周大柱还会向卫子英借她的小玩具。
卫子英的小玩具,那都是卫永华花心思弄出来的,里面组成玩具的锁扣,不是鲁班锁,就是孔明锁,一般人拿到手,装不了也拆不下。
卫子英大气,没记周大柱去年推她的仇,他想看,她就回家给他拿,什么玩具小马、鲁班盒、还有小木头做的车,各式各样的,全给他看。
周大柱在练腿的时候,就会一边走路,一边研究卫子英的小玩具。
日子逐渐往前推,九月份中旬,苏若楠和卫永华又回左河湾了。
卫子英一看到妈妈,就跟那小炮弹一样,一下子就撞进了苏若楠的怀里,然后一步不落的,紧紧黏着她。
离开这么久,回家了闺女还能这么亲近自己,苏若楠可高兴了,笑盈盈的,走哪都带着她。
两口子这次回来,给卫子英带了几本小孩看的连环画,还给买了双帆布做的白球鞋。这鞋子,卫子英可喜欢了,一拿到就穿到了脚上。
穿上鞋还不算,颠颠跑进屋,撅着小屁股,在柜子里翻啊翻,把卫春玲给她带回来的小白花裙翻出来,穿到身上。
小丫头也是会审美的,穿好裙子,还吊着妈妈,让妈妈给她扎头发。
卫子英的头发年前被剃过,八个月过去,长是长出来了,但还不是很长,苏若楠手巧,在她耳后面给梳了两个小揪揪。
小丫头这一穿,顿时就更好看了,就跟那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一样,谁看了,都想伸手捏上一捏。
臭美的姑娘一收掇好,就笑眯眯地跑去让周桂看。
从周桂那里得了一箩筐的好看,还有点不尽兴,还跑去沟子里,让卫老太看看。
看着活泼的小丫头,周桂和苏若楠都乐了。
苏若楠回来,也知道陈丽已经生了孩子,她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过去看过一眼,把家里收掇了一番,给孩子们煮了一顿饭,第二天下午,就准备回城里了。
她倒是完全把陈丽这个人给抛到了脑后,但有的人,心就和那针眼一样大,快要出月子的陈丽,听到苏若楠回来了,终是没沉得住气,在两口子要走的时候,抱着小孩,来了老宅子这边。
这是陈丽分家出去后,第一次来老房子。
这个月子,陈丽没有坐好,人看着憔悴了很多,眼袋也很重,甚至还有黑眼圈。
她这模样,和她刚嫁过来那会儿,简直是天壤之别。
刚嫁进来时,她虽是二十八岁了,但面相看着却很年轻,跟苏若楠不相上下,但生完孩子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没吃好,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是周桂在磋磨她呢。
陈丽来到老房子这边,没进屋,跟个幽灵一样,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站在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苏若楠。
苏若楠被盯得莫名其妙,但也懒得理她,连句话都没和她说,背上包,就准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