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尽是黑甲黑袍的海洋,相应器械都已经在阵中就位,如同海洋中队列齐整的鱼儿。
莫离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又是如常的潇洒从容姿态,“传令全军:攻营!”
吴军虽然是攻城方,但滁州兵马众多,是以吴军没有将营垒围城而建,就是担心给唐军各个击破,眼下吴军营地都摆在滁州城南,其状俨然又是一座城池,营地墙壁用的是土木结合的结构,下垒土石、上建栅栏,高近两丈——辕门更是雄伟,已经超过三丈,也有类似马道的走道,可供将士在上面守战。说吴军营地坚固,绝对是名副其实。
——不过军营就是军营,比起滁州城,到底还是差得太多,不说雄伟坚固程度,尽是守备器械都不可同日耳语,床弩、拍杆更不能放在栅栏上,防守主要靠士卒力战。
唐军出战五十个指挥,主体乃是步卒,方阵排列开去,长宽各好几里,稳稳逼近吴营,岂是有移山填海之势?其本身就是山移海走!
甲士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引得地动山摇,好似城东的河流都要被震上苍穹,而后从天上倾下河水来!
精骑们在两翼护卫,铁蹄奔走如飞,卷起翻涌滚动的烟尘。
骏马的脚步清脆响亮,比金戈相击的声音更加震撼人心,每一下都落在人的心口,再加上战鼓声有节奏的重重轰鸣,让人血脉喷张!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能让人心思纯净,一是佛门梵音,再就是沙场鼓声。
前者让人心无一物,后者让人一心求战!
这世间有两样东西能让天地变色,一是天气转变,再就是大军出战。
前者变的是环境,后者变的是心境!
唐军前阵是数排手持大盾的将士,他们步履稳重的推进,有不避刀山火海的气势,将士们个个神色如铁,眼神如钩!
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世间神明,能主宰世间一切生死,他们握紧了手中兵刃,就像握住了敌人的咽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降我者生,挡我者死!
项上是苍穹,有三十三重天,叫我身披冷锻甲,凌霄宝殿也去得!
脚下是黄泉,有十八层地狱,叫我手持环首刀,阎王修罗也杀得!
身前是天下,有十万八千里,叫我左右皆同袍,百国千君也灭得!
休得对我张目而视,保管叫你身首分离。
不是天兵天将,而是大唐甲士!
区区栅营,蝇营吴贼,敢不授首?!
铁甲军阵如战车滚滚向前,将士脚步距离吴营三百步时,他们踩上了吴军射在营外的标箭。
几乎是同一时间,阵后战鼓声轰然炸裂,如惊雷劈山,如巨斧碎石!
两万五千甲士,同时心神一振,眼神一凛,双目如有火光喷射而出,军阵顿时如处火海,温度陡增。
前阵将士,爆发出一阵山崩般的喊杀声,如山洪席卷草木,如泥石流摧毁山林,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如东海浪潮过钱塘!骁勇善战的甲士,迈开脚步,顶着大盾,脱缰野马也似,发狂野牛一般,轰然奔向眼前营栅!
天地一望无际,铁甲军阵袭吴营!
吴营前有壕沟,用之以阻敌也。
军阵甲士奔至壕沟前,前排将大盾轰然顿在地上,一阵阵厚重声响,一阵阵烟尘飘起。
“填壕沟”!
有将校大声呼喊喝令!
盾牌阵后,一排排将士背着一个个装满泥土的麻袋,冒着头顶横飞不休的箭雨,冲出军阵,将麻袋丢向沟壑。
躬身而进,丢了麻袋,转过身来,猫身而归。
数千甲士,前后相继,动若流水,行如流云!
头顶片片箭雨,犹如蝗虫过境,弓箭射在甲胄上,乒乓作响;间或有中箭倒下的甲士,被左右同袍两把拉起,带回阵中。
“过壕沟!”
不用将校喝令,训练有素的唐军骁勇也能看清形势,知道该怎样做。
但将校仍要喝令,因为他的心中的战意需要叫出来,将士们的锐气需要喊出来!
铁甲军阵在壕沟前仅有短时间停留,而后军阵重新向前奔进!
越过壕沟,如履平地!
壕沟前,有斜刺的木桩,有铁蒺藜。
此二物,皆用之于阻敌,使弓箭能趁机多发也!
“清扫障碍!”
将校喝令之声不止,甲士再度奔出,拔木桩、砍桩脚、扫铁蒺藜。
井然有序。
“弓箭策应!”
唐军阵中,一排排早就弓箭在手的甲士,沉腰立马,纷纷拉开弓弦,箭头斜指吴营。
“放!”
数千利箭,悉数升空,黑云骤雨一般,笼罩了吴营。
箭矢落处,惨叫声此起彼伏,吴军弓箭手之声势,顿时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