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节(1 / 2)

十国帝王 我是蓬蒿人 2336 字 2023-11-21

他笑了笑,有些轻蔑,“我在洛阳弄出那些针对兄长的事后,得知我要起势,他第一个跑过来投靠,殊不知正是此举,断送了他的前程。出镇河东,父亲本来曾考量过他,但后来……哼,他竟然还求到我面前来。我的确为他向父亲提了这事,但也不过是聊作应对罢了,算是对他有所‘交代’,我何曾真正据理力争过?”

边镐终于落下棋子,落魄道:“看来当日殿下起势,就是皇帝为了辨忠奸,布大局,我等,却是不请自来,自入君瓮了……”

“两川战事顺利,父亲高瞻远瞩,自然要为新政深化做准备,父亲又有意在三五年内改变大唐面貌,自然要布局深远一些,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不如此不能迅速认清良臣奸佞。”李从荣眼中露出崇敬爱戴之色,“先生与旁人之所以认不清这个局,无非是认为我与兄长就该一槽争食,甚至是自相残杀,父亲就该权术天下,用我来平衡兄长,免得兄长功高震主,把持朝政。”

他站起身来,眼前的江陵水师已经过去的差不多,这也意味着荆江口的战争即将开始,“你们却是不知,我们父子根本就不是这等人。其实我很费解,古往今来,帝王家手足相残的事固然不少,但父慈子孝兄弟同心的也很多,你们何以一定认为,我大唐社稷就该鲜血淋漓?”

边镐惨然一笑,“世道如此,人心丧乱,谁人之过?”

李从荣望了边镐一眼,“兄长曾言,世道丧乱,源于人心丧乱,人心丧乱,是为道德不存,道德不存,始于礼崩乐坏,礼崩乐坏源于君不君、臣不臣。”

他又看向楼船前的浩瀚大江,“我大唐要廓清宇内,一统天下,重立秩序,再塑盛世,就得先从君臣之道入手。君王做君王该做的事,有君王的样子,臣子做臣子该做的事,有臣子的样子。人伦之道,有男女而后有夫妇,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君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此,道德再立,则天下祥和,人心安定,礼乐和鸣。”

边镐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李从荣重回小案,施然而坐,拿起一颗棋子,缓缓放入棋盘,“将来事将来议,眼下这局棋,却是得走完。”

他看了边镐一眼,“我们父子三人布下的局,此番到底是一石几鸟,眼下还不好说。不过先生这一鸟,我已经吃定了,楚地这一鸟,也跑不掉。”

边镐怔怔半晌,迟迟不肯落子。

忽的喷出一口鲜血,洒落棋盘。

他人也栽倒在棋盘上。

第759章 俯观八百里洞庭,回望三千里山河(五)

江陵水师临近荆江口的时候,正是五更天之前。夜里行船难度不小,江陵水师用了许多灯火通明的走舸小船在前探路,一方面为水师开道,一方面也为水师标出河道宽窄与障碍物。水师旗鼓指令完备,夜间也用火光传令,走舸的灯火变化,足以让训练有素的江陵水师应对一切情况。

二十余艘走舸探路,数十艘斗舰在前,在几艘艨艟战舰中间,才是一艘高达六丈的巨大楼船,这艘楼船在长达二十余丈的船体上,仅是建楼就有三重,旗鼓完备,甲士林立。

甲板上,披挂齐整的马怀远迎风而立,江风如刀般打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也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

“夜间行船,有利有弊,多数时候甚至是弊大于利,因为黑夜不便视物的关系,水师就必须大举灯火,这也就失去了隐藏自身的意义。”马怀远持刀前望,面不改色,“但夜间行船,需要利用的便是不能视物的黑夜,惟其如此,水师破夜而来,方能收神兵天降之效,在敌仓惶惊诧调度不便之时,予敌突然打击。”

马小刀笑嘻嘻道:“将军所言,皆寻常之时也,眼下却是不管用。那杨吴水师,早料到了我等会来,何来仓惶惊诧调度不便之说?”

马怀远也不看他,不再说话。

周小全抱着横刀冷冰冰道:“做戏要做全套,大事可都毁在细节处。再者,水师紧要的布置,都需得这黑夜来做掩护,怎能不趁夜而进?”

马小刀满脸不服气,斜眼看着周小全,那意思是啥事儿就你懂行了吧?

辽阔的江面上,星火渐露,俄而遂有一片星海,连线成银河,遥遥在望。

那是杨吴水师。

杨吴水师身后,岳州城。

此时,岳州城上,徐知诰青衫革带,同样是迎风而立,望向江面。

无尽黑暗的深处,忽而有萤火点亮,一点两点三点,点点成面,萤火渐亮而渐密,灯火袭进,有千军万马。

更有高处萤火明亮者,如有巨兽在彼处出没,双眼煞气逼人。

徐知诰嘴角有了笑意。

“夫船者,将士之城郭、营垒、车马。船舰得力,以战则勇,以守则固,以追则速,以冲则坚。”宋齐丘在徐知诰身旁嘿然,“水师最是比拼楼船质地,那江陵水师自认三年练兵,而后能与我大吴一战,殊不知我大吴水师数十年积累,休说将士勇武,便是楼船战舰都非他们可比。此番江陵水师来袭,正是鱼往锅里跃,羊往火坑跳。”

林仁肇见宋齐丘说得有趣,嘿嘿笑道:“将士们早已摩拳擦掌,就等着大快朵颐了。”

说到这,众人都将目光看向徐知诰。

徐知诰保持着八风不动的姿态,“传令,江口水师只许败不许胜,而后退入洞庭湖。待将敌贼引入湖口,湖中水师四面合围,一举将其围而歼之!”

传令使大声应诺,疾步而去。

徐知诰抬起头,正看见满天繁星,“八百里洞庭,能容纳多少繁星多少尸骸?要染红这湖秋水,又需要多少人的鲜血?”

“那必然不少!”

马怀远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灯火,楼船的结构已经依稀能见。

船上是灯火,船下也是灯火。

此处水师阵型已趋于完成,马小刀凑近问:“将军?”

马怀远不动声色,“先冲上一阵,探探对方虚实。”

马小刀得令而去。

百千只火把,照不亮这黑夜,这黑夜也吞噬不了这些火把,灯火依旧通明,而黑夜依旧低沉。

蓦地,黑夜的心跳骤然加重,仿佛它的心脏跳出了身躯。

那是战鼓的声音。

江陵水师的指挥船上,火把飞舞。

须臾,前阵百十艘战舰,悠忽驶出,不多时便化作离弦之箭,直奔杨吴水师大阵。

近百艘斗舰在前,二十艘楼船居中,如同在水上快速移动的堡垒、城池。

江陵水师主体,在其后缓缓行进,只见其灯火如瀑,楼船层层叠叠,根本无法看清有多少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