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胖神色愤然,显然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连对孙钱礼的称呼都变了。
“绿裙小娇娘……”李从璟咀嚼着这个称呼,怎么都觉得有些好笑,不禁朝对方望过去。
好巧不巧,绿裙小娇娘这时也从人群中看了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
张有生还在为方才的事感到歉疚,碍于钱胖在侧,又不好明言,只能劝解李从璟消消气,不要与他一般计较,李从璟无所谓的笑笑,孙钱礼这种人他还不放在心上。
“来了来了,今儿的重头戏,蹴鞠!”好戏上来,钱胖来了兴致,拉着李从璟要他来看,方才的不快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胖子大概觉着李从璟脾气很好,故而一直跟李从璟很亲近,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你拍我一下我给你一拳,从来没个正行,浑然不知张有生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空地上,两排儿郎衣着迥异,抱着一个球就来了,而又分部列班,开始了蹴鞠比赛。
唐之前的蹴鞠不设球门,把球往坑里踢,因为那时的球是实心球,而今的球变成了充气球,“以胞为里,嘘气闭而蹴之”,富有弹性而且轻便,能蹴很高,“蹴鞠屡过飞鸟上”,所以设了门,“植两修竹,络网于上为门,以度球”。
这时候的蹴鞠除却这种类似后世足球的竞技方式,还常常以蹴得高蹴得远为好,第五姑娘就老是能接鞠而后送高数丈,每每展露身手都要引得众人围观。
钱胖观赛很激动,不停大呼小叫,不时还拍桌子捶大腿,很投入。
“李哥儿你不知道,今日这场球赛,这队青衣是老弟我的,那队黑衣是那姓孙的,这胜负不仅是胜负,还关系到脸面!”眼看己方进了一球,钱胖满足的喝了一大口酒,而后对李从璟解释,“要不然老弟才不愿跟那姓孙的相见,他娘的瞧他在那装模作样的我就来气!”
厮混熟了钱胖更加放得开,跟李从璟称兄道弟起来,“你看看他那副德行,明明垂涎人家绿裙小娇娘,一个劲儿往那边偷瞄,却偏偏又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坐的端端正正人模狗样的,真是造孽啊!”
看钱胖痛心疾首的模样,李从璟也觉得好笑。
张有生见钱胖愈发过分,都敢跟李从璟称兄道弟了,已经骇的绝望,索性瘫在那里不管了,省得揪心。
忽然钱胖凑到李从璟身旁,压低声音道:“李兄你发现一件事没有?”
“何事?”李从璟问。
钱胖朝对面努努嘴,神神秘秘道:“老弟发现对面那绿裙小娇娘,一直在偷看你呢,都被我撞到好几回了!”
李从璟云淡风轻,“果真?”
“岂能不真!”钱胖大叫起来,而后又迅速变得沮丧,“一开始老弟以为人家看我呢,心底正暗自窃喜,后来发现不对,那方位分明是对着李兄你啊!”
显然这在钱胖看来是件让他很受伤的事,他此刻神情悲伤,肉脸上都要挤出泪来,哀叹不绝:“果然正经读书人就是吃香,早知如此,老弟我也该自小发奋读书的……”
而后又摇头,“不对啊,按说那小娘子不能知道李兄是正经读书人啊……难道她是看上了李兄的英俊外貌?啊呀,只怕真是如此,这怎么还看上脸了……”
李从璟摇头失笑,“看球。”
“哎呀,那田舍汉又进球了!”
蹴鞠场上,钱胖的蹴鞠队已经被全面压制,眼看时间不多,只怕最终败北的结局已是无可避免。
李从璟往前边看了一眼,果然望见那绿裙小娇娘正瞧过来,他便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李从璟是何许人,戎马多年,感官之敏锐非常人可比,连钱胖都发现绿裙小娇娘的异常了,他岂能没有察觉?
而且李从璟还知道,不仅钱胖发现了,那孙钱礼也早已察觉,毕竟他一直在偷窥人家,这不,孙钱礼端着酒杯已经过来了。
“张兄,钱兄……”孙钱礼端着酒杯,昂着下颚俯瞰众人,“某这些人的蹴鞠本事可还入得眼?”
“孙钱礼你又来做甚么!”钱胖一跃而起,直呼人姓名就是骂人,可见他的确正在恼火。
孙钱礼脸一黑,“钱胖子你大惊小怪甚么,真是粗如田舍汉!”而后把头一转,斜眼看着李从璟,轻蔑道:“某是来提醒有些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徒惹人笑!”
李从璟知道对方这是吃醋了,醋劲还很大,谁让那绿裙小娘压根儿就不理他,只管偷瞄自己呢?
不得不说,人家小娇娘那双眼睛,可是识货得很。
他虽然不把孙钱礼这等小角色放在眼里,却也容不得对方一直恶狗一样在自己面前叫,他信奉的准则,一向是狗朝你叫你就打得它不能叫。
然而不等李从璟说什么,护友心切的钱胖又忍不住了,横跳出来一把将李从璟拉到身后,挺着大肚腩就往前顶,“姓孙的你想打架是不是?冲我来,看胖爷怎么收拾你!”说着又去挽袖子。
钱胖袖子还没挽起来,那边那群小娘子已经发出一声声惊呼,想来是听出来这边要打架了,有些骚动。
孙钱礼往那边看了一眼,他正把自己装作正人君子,自然不好正与钱胖翻脸,当下强忍着怒气,正欲说甚么,钱胖一口唾沫星子又喷到了他脸上,“怎么了姓孙的,害怕了?你要有种,你动胖爷一下试试?”
张有生也沉着脸道:“孙郎还是赶紧回去得好,否则某也不会客气!”
李从璟被钱胖死死护在身后,真是哭笑不得,想他一代名将,冲锋陷阵向来都是锋头,何时落在人后面了?不过钱胖的义气还是让他颇为受用,心说这胖子不惧孙钱礼的强权,敢于为朋友挺身而出,难能可贵。
孙钱礼被钱胖和张有生如此强硬挑衅,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偏偏又碍于许多小娘子在旁发作不得,痛苦的手直抖。
李从璟轻轻拨开钱胖的手,走到孙钱礼面前,“不如球场上见真章?”
孙钱礼:“你会蹴鞠?”
李从璟指了指钱胖,“他的人会。”
孙钱礼顿时大为放心,面色狰狞道:“可敢添彩头?”
李从璟道:“黄金百两。”
孙钱礼脸上又抽了抽,马上恶狠狠道:“你说话算数?”
钱胖立即大声道:“李兄的话,就是某的话!”
孙钱礼拂袖而去,“好,你等着交钱!”
孙钱礼一走,钱胖顿时气势全无,哭丧着脸道:“我的人蹴不过他的人,我也没那么多钱啊,我家的钱加在一起也没那么多!”
李从璟拍拍他的肩膀,“无妨,你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