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节(2 / 2)

十国帝王 我是蓬蒿人 2610 字 2023-11-21

“林将军。”孟平站起身。

“玄武县比想象中要更难打一些。”两人并肩看向玄武城,孟平出声道,“想必林将军也看出来了。”

“西川援军是李绍斌据守梓州能否成功的命脉,而玄武县又是连接西川援军的命脉,如此关键重镇,难打些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孟将军。”林雄宽慰孟平,他俩相识得早,一个是李从璟在军中最信任的将领,一个是李从璟最亲近的近卫军将领,关系向来不错。

“但我等的时间不多了。”这话的内容颇为沉重,但孟平的语气却跟沉重没有任何关系,“对李绍斌而言,玄武县是命脉所在,对大帅而言,玄武县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不容有失。”

“孟将军有何打算?”林雄问。

“要解决时间不多的难题,只有两个方法。”孟平道。

“愿闻其详。”林雄道。

“或者加快战事进程,抢在时限到期前完成攻城任务;或者争取更多的时间,延长时限。”孟平道。

“百战军虽已拼尽全力,要在一日内攻下玄武县,还是有些强人所难。”林雄道。

“所以只能选择第二种办法。”孟平道。

“执行第二种办法的具体措施,便是延缓西川军抵达玄武县的步伐。”林雄道。

“可西川军不会平白无故慢下脚步来。”孟平道。

“故而需要有兵马去半路骚扰、拦截。”林雄道。

“骚扰、拦截的兵马不仅要精锐,战力非凡,按照大帅的说法,还得机动性高,如此才能有效打击西川军。”孟平道。

“所以这支兵马最好全是马军。君子都正是不二之选。”林雄道。

“虽则如此,然而西川军毕竟有两三万之众,要阻其兵锋,迟其步伐,仍是危机重重。”孟平道。

“不知孟将军需要君子都为大军争取多少时间?”林雄问。

“十二个时辰。”孟平道。

“末将必定尽力而为。”林雄道。

“不,将军错了。”孟平道。

“错了?”林雄不解。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要做到!”孟平眸中陡然迸射出一股杀气,转身直视林雄,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哪怕君子都全军覆没,不剩一兵一卒,也要阻挡西川援军十二个时辰,半刻都不能少!”

军令,从来都没有模棱两可,也从来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沙场是铁血之地,军令便是造就这种铁血的法则,所以它必然比铁血更加铁血,铁血的冷酷无情。

林雄脸上肌肉微动,然而他没有迟疑,抱拳坚决道:“末将,领命!”

林雄领命离去后,杨重霸走到负手再度望向战场的孟平身旁,语气有些怪异道:“将军,林将军毕竟是殿下亲军统领,将军对他下达如此绝情的军令,就不怕林将军心生怨恨,来日在殿下面前对将军有不利之言?”

孟平瞥了杨重霸一眼,淡淡道:“林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君子都执行过的危险任务,比眼下严峻得多的也不胜枚举。”

“然而君子都毕竟是殿下亲军,殿下下达这样的军令无可厚非,但将军你毕竟只有临时节制之权,你就真不担心殿下会心生芥蒂?”杨重霸不解。

孟平淡淡一笑,比方才更加适然,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有把握有信心,“殿下更不是这样的人。殿下的心胸、眼界,不说亘古未有,至少也是凤毛麟角。”

“将军如此肯定?”杨重霸诧异。

“当然。再怎么说,本将也是自小跟随殿下的,这点把握还是有。”孟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荣耀的神情,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接着道:“这些姑且不言,殿下一旦上了战场,便只知道战争胜负,至于其它,殿下根本就不会在乎,慈不掌兵,殿下比谁都更加理解这个道理。”

说到这,孟平面容肃然下来,“所以,玄武县之役,绝对不容有失。即便是百战军全军覆没,不剩一兵一卒,也要完成殿下交代的军令。你可明白了?”

杨重霸神色凛然,“末将明白了!”

天色已明,红日自东天喷薄而出,霞光照在孟平身上,将他的铠甲照得鲜亮耀眼。

孟平握刀而立,眸子里的战场如大火在燃烧。

他心中默默念道:孟平,孟平,当初公子给你取下这个名字,你可明白公子的用意?

孟平,孟平,就让我为公子,荡尽天下不平!

他忽而转身,走下望楼,步履坚定,身形沉稳,亲赴战场最前线。

今日,必要攻下玄武县!

林雄在领过孟平的军令后,立即去召集君子都三千精骑。

在闻听孟平下达的军令内容,尤其是那句“战至一兵一卒,也要阻拦西川援军十二个时辰”后,君子都全军将士莫不心头凛然,但要说没有人对这份严酷的军令有所怨言,却也不太可能。

林雄则早就洞悉了这点,他明告三千将士,有怨言无妨,但都得给我埋在心里,谁要是因此而影响完成任务,全部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君子都自成立之日起到今日,有三名骁勇之将,君子都每每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与此三人每每冲锋在前,勇不可当有很大关系。这三人,便是前任君子都都指挥使郭威、林英,以及现任君子都都指挥使林雄。

郭威已经外放领藩镇军,姑且不言,且说林英、林雄兄弟。二人自当年长和县城之役,跟随李从璟,可以说他们的发迹史,便是李从璟发迹史。如今林雄领君子都,领军虽然不多,但饶是高行周、皇甫麟这些人,也丝毫不敢小觑。

君子都上一任都指挥使林英,因为两年前在荆南作战失利,被问责后降为普通骑兵,至今李从璟都没有号令下来,有起用他的意思,可谓大起大落,尝尽人生失落的辛酸苦辣。

秋日的晨阳是暖和的,很少有人不对其加以期盼,晨光洒落马棚,也洒在正刷洗战马的林英身上,他的甲胄只是普通的柳叶甲,与寻常士卒毫无二致。当年他获赐于李从璟的那套明光甲,自从他被罢免了君子都都指挥使的职务后,就再也没有穿戴过。

林英的年纪并不大,和从百战军中成长起来的大部分将领一样年轻,而今还不到而立之年,然而他的脸上,却已刻上了风霜与沧桑,唯独那双锐利的眸子,还和当初一样坚定有神。

他为战马刷洗的动作,规范的找不出第二个模本来,此时他的眼神是柔和的,就像是为自己的情人宽衣一般。那战马也似分外享受,咧嘴露出牙齿来,像是在笑。

看到自己心爱的战马如此惬意,林英眼神也露出一丝近年来愈发少有的笑意,与马棚里正在为战马刷洗的其他骑兵一样,刷洗完后,他抱着马头,两张脸凑在一起擦了擦,这份姿态,实在是比最亲近的情人更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