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妙计?”
“围魏救赵。”
“哦?”莫离微微一笑,“莫不是李四平以奇兵奔袭建安?是了,李四平是个有本事的,他亲领渤海军精锐前来救援都里镇,却被挡在半路,这是他怎么都不会接受的。如今契丹军多在都里镇,或在阻击他本人,其对建安的防御,势必薄弱。此举,有避重取轻的神妙。”
“的确如此,李四平此举堪称精妙。”
“结果如何?”
“卿以为结果如何?”
莫离脸色稍变,惋惜轻叹,“如今都里镇之围未解,可想而知李四平此举却是没能得手。”
“的确如此。”
“李四平为何没能得手?”
李从璟也有些惋惜,看了在座诸人一眼,问道:“诸位可知李四平为何没能得手?”
众人稍稍沉默,皆陷入沉思,王朴想了想,率先开口道:“渤海军奇兵突袭,围魏救赵,而契丹能不为所动,不是事先就对此有所准备,便是建安防备甚严,让渤海军只能徒劳无功。”
李从璟微微颔首,道:“却是这二者兼而有之。李四平围魏救赵,未至建安,便被契丹游骑得知,其至建安时,望见的是一座铁桶一般的巍峨雄城,渤海军数攻而城不动,只得无奈引退。”
卫道吃惊道:“此番坐镇辽东者是谁,竟然有如此本事?”
“契丹八大将之一,南院夷离堇耶律欲隐。”李从璟道。
“难怪如此!”杜千书恍然,对众人说道:“耶律欲隐在契丹八大将中独树一帜,攻守兼备,作战风格刚柔并济,最是难缠。若是此人现今坐镇辽东,渤海军不能应对,倒也说得过去了。”
“耶律欲隐?”李从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此人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军帅克平州后北上攻打营州时,曾使契丹营州守将身死军灭,彼时的营州契丹守将,耶律术赤,正是这个耶律欲隐之子。”杜千书回答道。
“原来如此。”
“李四平攻建安失利后,又采取了什么行动?”莫离继续问道。
回到这个话题上,李从璟道:“围魏救赵之策失利后,李四平又数使奇计,或声东击西,或瞒天过海,然因皆被契丹军看清意图,而一一落空。时至今日,大明安、李四平先后给本帅递来消息,请求本帅相救,渤海军仍旧没能解了都里镇之围。”
“依照眼下形势,都里镇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若是都里镇失陷,则渤海在辽东再无要地可守,唯一的泊汋城,也已临近渤海本土,在战略上无法影响辽东太多地方,如此,渤海在辽东多时鏖战,到最后只能是功亏一篑了。”
听到大明安、李四平向李从璟求援,卫道问道:“如今辽东形势危急,渤海又来求救,军帅如何打算?”
“辽东局势虽然危急,但还未到我等出兵的时候。”李从璟摇摇头,笃定道。
“这却是为何?”杜千书不解。
李从璟道:“我卢龙大军,不动则已,动必雷霆,是以必须在最合适的时机,战场形势对我最有利时出手,而现在,辽东虽急,但辽东急,与我等等待的战机,却是关系不大。我等既有谋划,便不能因其他原因,而自乱阵脚。”
“何时才是我大军出征的最佳时机?”
李从璟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耶律阿保机不动,则我等不动。问我等出兵之日在哪日,那就是耶律阿保机亲征渤海之时!”
这件事商定的时候,时节还是夏日,在李从璟的记忆中,距离耶律阿保机亲征渤海国,尚有一段时间,这最后的几个月,就是李从璟为此最后一战的最后准备时间。
破契丹十数年所累积之国势,让契丹不复有马踏中原,贻害中原苍生之机,这是李从璟的大志,但这个大志并非就是单纯抵御外辱,不让契丹入侵中原那么简单。
中原经过连年烽火,民生凋敝,国力大损,早已不复盛唐之象。对于神州这片土地而言,这是深重的灾难,在原本的历史上,耶律德光入侵中原,先灭后唐,再灭后晋,之后更是逗留中原大半载,危害之大,不仅使得中原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更让中原人力物力财力为之一空。而李从璟要征战天下,首重便是国力,没有强大的国力作为后盾,自保尚难,说征服天下诸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今,南有吴国,是为江南鼎盛之邦,西有蜀国,素有雄厚国力,马楚之地更是民风彪悍,其他诸国,如吴越、荆南节度,南汉,亦是一方强大诸侯,要在与他们的征战中获胜,最后缔造一个盛世强邦,绝非一件简单的事。
第355章 万事俱备东风起,终是离人盼归人(二)
李从璟在给李荣下达“赐死”木哥华的指令,与莫离、王朴、杜千书、卫道、桃夭夭等人商议过应对辽东局势之策后,卢龙再次恢复平静,在外界风云诡谲的时候,处在风暴之中的卢龙,愈发显得平静异常,甚至是平静的有些可怕。这份可怕,是因为卢龙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这日,李从璟来到演武院,例行查访演武院教学、研究工作。自打参谋处成立之后,在演武院驻扎的时间已经颇为长久,参谋处众人,这些时日更是多聚集在演武院,以求完成李从璟交代给他们的研究敌军、研究敌情、改善自身、制定作战计划的任务,在如今大战将要启之时,参谋处的工作就显得愈发重要且具有现实紧迫性。
为此,李从璟自然要分外关注参谋处的任务进展,以及阶段性成果。不仅如此,在方向上,李从璟依旧是唯一的掌舵人,他要时时刻刻对参谋处的任务进程进行控制。
这段时日,参谋处的研究重心是契丹八大将。这包括契丹八大将的个人风格,作战习惯,部曲情况,战术优势及弱点等等,要分析这些因素,离不开绝对的情报支持。
桃夭夭自渤海归来之后,重新坐镇军情处中枢指挥,在她的亲自操刀下,在契丹境内的军情处锐士,将契丹八大将的人生履历,甚至祖宗八代都给扒了出来,使得参谋处能逐条对其进行研究分析。
而在最后,参谋处会形成一份作战指导,下发到百战、卢龙两军各军主将,甚至是各边军重镇的守将手中,作为他们应对这八大将的指导原则,并且在战术布置、兵力分配、战阵布置上,给予他们稳重的标准性安排,在确保不犯错误,不被对方有机可乘的情况下,再追求提升战果。
毕竟往后的战事,是全面性的大战,李从璟作为最高统帅,指挥全局,但在各个战场上,拿主意的仍旧是各部主将,李从璟能胜八大将还远远不够,还得保证百战、卢龙两军主将,边军重镇守将在与八大将对阵时,也能不被对方击败。
“今日所研究者,是契丹南院夷离堇耶律欲隐,此人的人生可称传奇,据说他小的时候,一次随父狩猎,为狼群所围,差几葬身狼腹,是耶律欲隐以刀、镫相击,配以火把相驱,又点着了马尾,这才让他们得以突出重围。”莫离为李从璟介绍参谋处的研究成果,“耶律欲隐性子稳重,但因为年少时,部落困顿,经历过很多欺辱,最后使其形成了凡事锱铢必较的性格。在契丹国内,人人皆知,耶律欲隐或许不是最有实力的大将,但绝对是最不能得罪的大将,但凡被他记恨、看不顺眼的人,最后都会被他狠狠报复。”
说完,对李从璟挑眉道:“同光元年,你初北上,便在营州斩杀其子,他对你必定恨之入骨,他日在战场上遇到,以耶律欲隐的性子,说不得就会跟你死磕到底,拼个你死我活。”
李从璟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就算没有这层‘私人恩怨’,我跟他在战场上碰到,也不可能彼此手下留情,你死我活,那是必然会有的局。”心中对军情处能将耶律欲隐的情报,打探到他小时候经历的程度,很是满意,也只有这样,参谋处才可能真正将八大将研究透彻。
李从璟与莫离正说起耶律欲隐的征战风格,惯用战术套路,杜千书一脸急切的跑过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对李从璟道:“军帅,成了,成了!”
杜千书向来持重,绝少出现这种举止失措的情况,李从璟见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就知必然是有大事,又听闻他连道“成了”,心中一动,问道:“是火药成了?”
“是,是!”杜千书稳住呼吸和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眸中闪动着狂喜之色,“依照军帅之意,演武院大工匠们连月来改进火药配方,历经无数次尝试,终于在方才,得到了成果。火药的威力,提升了不止三成!”
闻言,李从璟也不由得大喜。火药之改进,威力之提升,功用如何,他再清楚不过,那是能引起武器变革的基础,他连忙让杜千书带路,急匆匆赶去演武院匠作坊。
如今在演武院主持匠作坊的工匠,是位人称徐半仙的老者,之前是幽州作院的大工匠,演武院成立后,李从璟为充实其“科研”力量,以丰厚条件,从各地作院和民间请来大批工匠,一面来改良军备武器,一面来研制改进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