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1 / 2)

十国帝王 我是蓬蒿人 3387 字 2023-11-21

李绍城没好气怒骂道:“放你娘的屁,本将牙齿好得很,耶律敌烈一把老骨头,蹦不了本将的牙!你不就是惦记这老贼的人头吗,本将给你留着就是,少废话,速去接应军帅!”

郭威大笑,只带一个指挥君子都精骑,向正在纠缠大同军营地的契丹精骑奔去。

未至这群契丹蛮子阵后,郭威就发现,契丹蛮子军阵已乱。再细看时,却见大同军反守为攻,已然杀入契丹蛮子阵中,撕裂了对方的阵型。大同军突入契丹蛮子军阵中的一部,当先一个身影马跃槊舞,一路冲杀在前,所到之处契丹蛮子尽皆落马,竟无一合之敌,无一人能稍挡其兵锋。

“军帅!”郭威精神大振,发出一声高喊。虽然距离尚远,别说看不清对方面容,就是看对方身形都模糊,但郭威却无比笃定,那人就是李从璟!

在望楼上看到桑亁关扬起那面军旗后,李从璟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走下望楼,跨上战马,带领大同军杀出营中,向营外的契丹蛮子发起反攻。

百战军到底是他亲建、亲带之军,百战军一举一动,所有的征战习惯,无不都深受他的影响,而百战军的将领,尤其是各军主将,李从璟与他们早有极深的默契。看到那面扬起的军旗,李从璟就知道,李绍城已至此处,已要出击契丹军营!当此之时,李从璟焉有不出营而战,反守为攻,先求将眼前之敌击溃,再求与他的百战军众将士,一同沙场杀敌,将耶律敌烈留在此地的道理?

李从璟快马杀入契丹军阵中,一路直行向前,用的是最刚猛的破阵方式,近卫们组成严密的护卫阵型,随在他身后,为他照顾侧翼和身后,让他只需要专心面对身前之敌即可。

突入契丹军阵中不久,李从璟前进就超过了百步,而契丹军闻听身后军营的交战声,知道腹背受敌,立即军心不稳、阵脚失固。夜战本就是凶险之事,只可进不可退,进则有望破敌,退则必定阵脚大乱,全军溃败。李从璟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长槊在他手中犹如活过来一般,每一次出击无不快如闪电、重如泰山、势若雷霆,一路奔进,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时,郭威自阵后攻入契丹军阵中,两人各领大军,两面夹击,立即让契丹蛮子阵脚大乱,仓皇逃窜,溃不成军。

李从璟和郭威在阵中碰上头,李从璟发出一阵畅快大笑,郭威激动道:“军帅,末将来助你来了!”

李从璟长槊直指契丹大军撤退的方向,对郭威说道:“郭威,随本帅杀过去,收拾耶律敌烈那老贼!”

郭威大声应诺,年轻的身体中血液骤然沸腾起来,他跟在李从璟身后,冲向契丹中军大营。破营而入时,郭威长槊挑飞一名契丹军士,大喝道:“吾等百战军也,千里来取尔等性命,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闻听此言,李从璟大笑向前,面对迎面而来的契丹蛮子,长槊探出,槊身从对方的咽喉中穿过,战马奔驰,他从对方后颈将长槊拔出,又将下一个契丹蛮子斩落马下。

眼见郭威和其身后君子都,作战勇猛难以形容,面前契丹蛮子几无阻挡之力,他们杀入契丹军营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前奔之下,唯见人仰马翻,尸首成堆,张大千和身旁的大同军将士面面相觑,皆惊骇莫名,无不感叹道:“不意百战军战力之强,竟然生猛至斯!”

他们一直以精锐自居,但是此刻面对百战军骑兵,他实在是无颜再自称精锐。

而到此时,他们才能体会,为何之前面对数倍于己的契丹大军,李从璟从未有过丝毫忧虑,一直都是胸有成竹。

桑亁关上,眼见百战军骑兵杀入契丹营中,攻势如潮,有巨浪卷鱼虾之相,秦仕得喟然而叹,对身边盯着战场目不转睛的秦林道:“设若本帅麾下将士,也如百战军这般,莫说面对两万契丹蛮子,莫说与耶律敌烈交手,便是对上耶律阿保机,本帅又有何不敢与其争天下?”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冲杀,李从璟和郭威汇合上正与契丹蛮子杀得难解难分的李绍城。见到李从璟,李绍城神色一颤,“大哥!”

“二弟!”李从璟又是一声舒畅大笑,“你来得何其及时也!”

“大哥在前冲锋陷阵,我焉能不昼夜疾驰,以来此为大哥臂膀?”李绍城也笑,“大哥,你可无恙?”

林英林雄兄弟见到李从璟,俱都大声相呼,“军帅,我等来迟!”

“不迟,不迟!”李从璟哈哈笑道,一手握马缰绳,一手以长槊指向前方,“耶律敌烈便在此,尔等随我将其斩落马下!”

诸将齐声应诺,俱都奋然前驱。

耶律敌烈眼见先前还是井然有序撤退的大军,几乎是在一瞬间乱成一团,一颗心已经不能用沉到谷底来形容,他嘴唇抽动,脸上的肌肉都跟着一起扭曲,望着眼前悲惨的景象,他心中那份傲视天下的豪气,与逢战必胜的自信,此时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握着马缰绳的手,紧紧攥着,关节都已经泛白。

他几乎不能相信,在经过年轻时的惨白之后,已经数十年未逢败绩的他,竟然会在这小小的桑亁关外,遭受几十年来的第一场军败。而且,一败就败得这般彻底。

在百战军冲进军营,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他先后派遣了七员大将,包括他的几名义子在内,带领精骑去迎击那些如同恶鬼一般的百战军骑兵,然而,此时,他们俱都已经不见了踪迹,没有一人回来复命。

从百战军兵锋没有片刻缓停,耶律敌烈就知道,他们已经尽数陨落在战阵中了!这些人,都是耶律敌烈麾下最为精锐有才干的将领,在耶律敌烈之前的想象中,他们都将在日后成为大契丹国军中的脊梁,是可以带领契丹精骑征战四方,为大契丹国征服天下,马踏中原,饮马黄河立下不世之功的英才!

尤其是耶律博纳,在他麾下的义子中,他是最为稳重有大将之风的,耶律敌烈对他抱以厚望,其期望之盛,甚至超过了耶律雉,他曾相信,耶律博纳日后的成就不会低于他自己多少。

然而耶律敌烈看的分明,耶律博纳被李从璟的长槊,刺透了胸膛,挑落马下。那一刻,他甚至可以看到,耶律博纳在唐军的马蹄下,挣扎着爬向他这边,绝望的伸出手,想要呼救。但是耶律敌烈无法听见他的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唐军铁蹄踏成肉泥,最终尸骨无存。

那些英才,那些在未来会成为大将的统帅,会带领契丹勇士征战四方,会攻灭渤海国,会攻灭西州回鹘,会攻灭党项,会攻灭吐蕃,但是现在,在这一切都还未实现的时候,他们都死在了这里,他们的前途终也化为乌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可恨的李从璟,那个本不属于这里,却突然出现在这里,来管大同军闲事的李从璟!那个黄牙小儿,他竟然有如此本事……

“大王,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韩仲锡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六神无主,这样的屠杀场面,他之前并不是没有见到过,只不过那都是看契丹大军屠戮敌军。前不久,他跟随耶律敌烈击溃鞑靼部酋长的进攻时,契丹大军就是这样屠杀鞑靼族军士的,当时,韩仲锡与耶律敌烈在阵外,对着战场上的厮杀谈笑风生。

然而时间过去不过仅仅一两个月,昨日风流已成黄花,今日狼狈却如此刻骨铭心。直到此时,韩仲锡才能够了解,身处战败之军中,眼见敌军气势如虎,而己方大军被屠戮、溃不成军,在战场上乱成一团,人马相踏时,是怎样的痛不欲生,是怎样的肝胆欲裂!

耶律敌烈不动,韩仲锡却急不可耐,他是真怕自己会死在这乱军之中,会化为一摊肉泥,而这样的害怕和担心,极有可能在下一刻变成现实,所以他焦灼的催促耶律敌烈:“大王,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住性命,才能图将来啊!”

耶律敌烈从悲愤中回过神来,狠狠一扬马鞭,忽的策马冲出。在耶律敌烈身后,护卫他周全的千骑近卫,连忙赶上,紧紧跟着他奔去。韩仲锡还准备再劝耶律敌烈两句,却不曾想耶律敌烈不发一言,忽的一下就跑了出去,这一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忙不迭的调转马头,拼命想要赶上耶律敌烈。

然而慌乱之下,他双手颤抖得厉害,眼见唐军杀至,他只觉浑身僵硬,手脚都不听使唤,座下那匹平日温顺异常的战马,这时却焦躁的胡乱踩踏马蹄,来回转动。

韩仲锡大急,马鞭一下狠狠落在马屁股上,“走,走,你这破马,快给我走!”

战马吃痛,忽的一声长嘶,前蹄扬起,骤然一下发力奔出。韩仲锡一下没坐稳,在战马直立而起的时候,竟然被摔落马下!而让他痛苦万分的是,他的脚卡在马镫里,被战马拖在地上急速奔驰。后背与凹凸不平的地面剧烈摩擦,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停的大声惨叫。

第323章 铁甲阵前横杀敌,天将雄师出关急(九)

一夜激战,契丹军大溃,慌不择路在荒野上四处逃生,百战军和大同军兵合一处,放开手脚在四处对其展开追击、屠杀。对大同军将士而言,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先是为契丹军所败,接着又被契丹军追着跑了几百里,心中早就蓄积了滔天的不平之气,这下有机会发泄出来,全都卯足了劲,策马砍杀马上马下的契丹蛮子,一刀刀下去,飞溅的鲜血喷在脸上,让他们大呼畅快。

天亮之后,战场的全景才能看得清楚,这时大同军将士们才发现,在这广阔的原野上,十数里的范围里,到处都是契丹蛮子和战马的尸体,兵器甲胄旌旗混杂各处,立着如杆,横着如草。

契丹大营中还有残火在燃烧,营内外到处都是焦黑的灰烬、残骸,散发着浓烈的腥味和烟气,血与火中间,没有一块地上是光滑的,每一处都有三五成群或者成片的契丹蛮子的尸体。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只不过,那是契丹蛮子的地狱。

尸横遍野,大同军将士们这下反应过来,这血流漂橹的景象,这千万具契丹蛮子的横尸,全都是出自他们之手。意识到这一点,所有的大同军将士,无不振奋、激动莫名,有那感情丰富、脆弱一些的,竟然抱在一起痛哭。不经历千钧一发的生死一线,不在死亡线上徘徊折磨,不能体会劫后余生的狂喜,这份重生的重量,加之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军功,让他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那些情绪稳定些的,从惊喜、后怕、庆幸中回过神来,开始在战场上搜寻那个在这几日带领他们转战数百里,将他们从必死之境拯救出来,又给了他们一份厚重军功的身影。然而,广阔的战场上,除却狼藉的残骸,就是在同样在四处张望的将士,唯独不见那个年轻而伟岸,让他们甘愿仰视的身影。

良久之后,沉默的战场又有了动静,秦仕得拖着重伤和疲倦的身体,到战场上指挥大同军将士打扫战场。他们要在死人堆里将受伤还没死去的同袍刨出来,送回关中的军营中医治,同样,他们也需要将死人堆里还没死去的契丹蛮子,一个个找出来,送他们一程。

最后,他们会掩埋同袍的尸体,记下他们的名字与功绩,同样,他们会将敌军将士的尸体堆在一处,一把火烧掉,让其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