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攻破大梁的两个月后。
大梁城中一座宏伟的宅院今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刚过正午,前来拜访的客人便络绎不绝,无一不是大梁城中显赫一时、手握唐朝军政大权的人物,身后的家丁都或挑或抱珍贵的礼品。这些人进府时,都是一脸笑意,还有带着谄媚和讨好之色的,府门迎客的家老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后面,只觉得活了一辈子从未如此风光过。
也有一些小官小吏只能远远望而兴叹,因为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没有资格踏进这座府邸。
及至黄昏日暮,大摆宴席,府中一时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院边的走廊上,孟平坐在栏杆上嗑着瓜子,看着被众多达官显贵围在中间的李从璟,一脸与有荣焉的笑容,显得很是悠闲。但是他的这份悠闲没持续多久,便被一群武将拉到了桌上,各自轮番上阵,一边跟他套近乎一边和他劝酒。
从怀州赶来的章子云站在场边,笑着对莫离说道:“人生得意,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莫过于此。公子真是好风采啊,看着叫人羡慕!”
莫离打趣道:“你若是羡慕得紧,大可找个姑娘娶了。”
章子云连连摇头,道:“便是如此,哪有公子今日风光,你看,连陛下都亲自来贺了,试问满朝权贵,有此待遇者能有几人?这份殊荣,恐怕我这辈子都享受不到了。”
莫离笑了笑,含义深远道:“若说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能。”
今日李从璟大婚,娶进门的娇娘子便是在魏州就已定下来的任婉如。
与在座的众多国之栋梁相比,李从璟的酒量无疑极好,但也顶不住人家轮番敬酒,虽然大部分官员都是只需要他点到即止,然而满院几百人汇合在一起,实在是战力强悍。那些他认识不认识的,官位比他高或者比他低的,前者对他都分外客气,后者更是对他格外巴结,劝酒的话说得叫一个感人至深,让人不能不喝。
最后,当宾客散的差不多的时候,李从璟头晃得厉害,但神志还算清醒。由小丫鬟惜玉领着,推开了那间房门。
房中红烛几许,烛火依依,一片红光。任氏端坐在床头,放在膝盖上的手随着李从璟进门,轻轻颤了颤。惜玉跟着李从璟进门,要伺候他和任氏走完一些礼节流程,被李从璟直接轰出了门外。
惜玉嘟着小嘴出门的时候,气得直跺脚,“真是猴急!”
李从璟掀开盖头,看到的是一个欲语还休而又娇媚万千的佳人。任氏抿着嘴唇,抬头望了李从璟一眼,半是娇羞半是期待,那一刻的风情,差点儿让酒后的李从璟把持不住。
在任氏身旁一屁股坐下,李从璟很自然的揽过任氏的香肩,嘿嘿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发现面前的任氏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缩着身子,一双仿佛能说话的眸子,怯生生的偷看了李从璟一眼后,便不敢再与他对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李从璟觉得好笑,凑近了问任氏,“你怕什么?”
感受到李从璟有力的臂膀,任氏脖子缩得更低了,身子微微颤抖不停,脸红的像是香气四溢的蜜桃,分外可人,让李从璟瞧着都觉得应该也很可口。她的头发散落下来,搭在她脸边,别有风情。
“我……我……妾不怕!”任氏不敢看李从璟,嘴却很硬,强作镇定。
夏日天热,任氏着衣很薄,李从璟看到那对呼之欲出的双峰,眼神渐渐炙热起来,他不禁在任氏脸上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很香甜。
任氏惊叫一声,更加窘迫了,那紧绷的身子,无一处不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绝妙风情,仅是远观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遑论亲手触碰,更是让人情难自禁。
李从璟不再逗她,一把将她拉过来,拥到怀里,一点点品尝起来。
是日,一夜无话。
自此,李从璟在这个世上,有了自己的妻子。
……
灭梁之后,李存勖对李从璟的封赏不可谓不丰厚,各种财物可以说得上是不计其数,便是李从璟的宅子也是李存勖所赐,除此之外,李从璟身上还多了一堆虚衔,一些个名号听着就挺能唬人,但对李从璟的具体去处,李存勖却一直没有定下来。有传闻,李存勖有意让李从璟入枢密院,成为郭崇韬的副手。
对此李从璟自然早有应对。
他本是军将,留在朝中为官不是他的本意,也只会对他起到束缚作用,况且有几年后的那场变迁,待在李存勖眼皮子底下,李从璟也觉得不安全。
李存勖在大梁坐稳之后,没有立即发兵攻打列国,去统一天下的意思,所以李从璟若是选择外放,能够用武的地方也不多。况且百战军是他的根本,这支军队他需得牢牢握在手里。
秋日时节,坐镇幽州的李存审传来军报,契丹派出不少兵马,在蓟州一带作乱。李从璟通过枢密使郭崇韬、内侍宠臣敬新磨等人,在李存勖面前说了不少话。
不久,李存勖将李从璟召到了御书房,与他面谈。
“契丹与大唐有世仇,这是化解不了的恩怨,唯有刀兵相见。但目下帝国要务,在于稳定新占之中原大地,对待契丹就需要以退为进。”李存勖坐在皇案后,对李从璟说道,“幽云一线,只能以守为攻,但近来契丹势力日益膨胀,想要彻底安定北境,需要注入一支生力军。此事,非得骁勇善战之将,领百战精锐之师不可,遍观朝中,朕可用之将并不多。从璟,朕问你,你可敢面对耶律阿保机?”
“臣请北镇幽州,破契丹数十年大势,以卫我中原安宁。”
第四卷 大雨落幽燕
第198章 北地秋意来时早,国仇家恨苦奈何
北方的秋日要比中原来得早一些,九月的光景就已经有了凉风,泛黄的树叶在风中零星落下,虽然还不多,但传达出的秋意却是实实在在了。落在小溪上的秋叶随着清澈的溪水流淌,像是顺流而下的小鱼儿,悠然悠哉的模样,给这个秋天平添了不少安宁之色。
小溪两岸是成排的白杨,树脚下的官道上落了不少黄叶,在风中漫卷翻滚,如有一支无形的手抚过一般。官道旁有一家木棚搭成的小店,看起来颇为简陋,里面也只有三五张木桌,几条板凳,难的是虽简单却不凌乱,桌凳摆放得很整齐有度,有一种简约的美感。这是午后时分,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一家三口,衣着朴素,吃一些简单粗茶淡饭。
勉强可以称之为柜台的木柜旁,一个古稀老人躺在木椅上,眯着眼睛享受午后的斜阳,低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轻轻敲打,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脚旁有一座火炉,一只水壶正在冒着热气。
这里是幽蓟边界。
小溪边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绵长,正如这初秋的风,和风中飘然的落叶,带有一丝淡淡的萧瑟和清愁,却又似精灵般轻盈灵动。店中的客人不知不觉被吸引,都偏过头望过去,那位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和他抱着一个婴儿的妻子,都有些失神。他们或许不懂笛声,却知道这笛声很动听,很吸引人。
桌上瓷碗里的清茶和馒头,还在散发着香气。
哼着曲调怪异小曲的枯瘦老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微微起身,看向溪边,已经有些昏花的老眼中露出一抹怜爱。
小溪边,屈腿坐着一位年过二八的少女,秀丽的长发随意挽了一个鬓,随着笛声轻轻飘扬,她身上的衣衫单薄而老旧,还打有一些补丁,是最便宜的那种材质,衣角已被洗得发白,但却干干净净。少女说不上有多漂亮,姿色中上而已,但此刻流露出来的气质,却叫人心折。
这是一间只有爷孙两人的小店,没有中间那一辈人。
官道上出现了一群行商模样的人,十几只骡子拖着十几架货车,远远行来,车身的吱呀声一时混在悠扬的笛声中,竟然给人一种唱和的错觉。商队中有四匹马,马上坐着四个人,年轻的三个人说说笑笑,年长一些的那个人模样很奇特,不是因为他神态沧桑,而是因为他身上,竟然带着六把长刀。
目光落在那六把长刀上的时候,半躺在木椅上的老人,枯涸的双眸中爆射出一团精光,他虽然没有其他的动作,但似乎在一瞬间松垮的肌肉就绷了起来。
商队行至小店前停了下来,一位马上的年轻人下马,走到老人面前,行了一礼,笑着道:“老人家安好,您这能给我们补充一些清水干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