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本已极快的君子都,在李从璟这声命令之下,其中一支竟然再次提速,领头的自然是郭威,他带着身后的君子都,分成多个队列,向营中奔驰而去。紧随其后的是林英,同样分开成许多个队列,如一支支电钻,誓要钻破梁军的营垒!
梁营,瞬间炸开了锅,像是煮沸的水。只不过,在这锅热水中,沸腾冒泡的,不是梁军将士,而是君子都。
听到号角声,急急忙忙从营帐中跑出来的梁军,甲胄都还没有披挂上,就被风一般从身旁掠过的君子都,顺势取了脑袋。有机灵一些的,并不急于出营帐,而是披挂整齐,操着长短兵刃,聚集在一起出帐,但是不等他们列好阵型,锋矢一般的君子都,驾着战马,如一头头猛虎,直接撞进了他们的人群中,将他们撞得仰面翻倒,口吐鲜血,同时又用手中的长槊,将他们一个个送进了鬼门关,紧随其后的君子都,则直接用马蹄踏碎了他们的尸骨。
君子都三千将士,分流城无数个支流,在梁营各个营帐之间奔驰,手起刀落又复手起刀落,只求前进,只看前方,从不多看一眼身后的血路。
郭威踏营,林英主战,最为张狂的是林雄,抄起一根根事先准备好的火把,哈哈大笑着带人直接丢向营帐上面,引燃一切能够看到的辎重和帐篷。有梁军冲出来,他就嘿嘿狞笑着催马杀上,将他们都送去阎王那里做了鬼。
从后向前,梁营中火光四起。
派遣郭威等三将出去之后,李从璟带一部君子都,居中策应,往来奔驰,一旦视野中出现能成群结队抵挡君子都的梁军,就轰然冲过去,不管不顾,只求一击溃敌。
在君子都入营之后,最先反应过来的莫过于巡逻的梁军,面对人数众多的君子都,他们彰显出了他们梁军精锐的素质,在各自队正伍长的喝令下,向君子都扑杀过来,意图阻碍君子都的步伐。
但在君子都如潮的攻势下,他们的意图只能是镜花水月,被君子都上前一冲,不死即散。但也有聪明的,汇集了几支巡逻队一起,从侧面去斩君子都的马腿。这一幕叫李从璟撞见,当即策马而上,长槊挥舞,杀入这些梁军群中,一片血肉横飞之下,梁军哪里抵挡得住,丢下一地尸体,仓皇而逃。
李从璟也不会任由他们逃脱,仗着马快,追上去一阵砍瓜切菜,一个都不放过,绝不给他们汇少成多的机会。
除却巡逻士卒,其次给君子都造成一些麻烦的,就是几个营帐中的梁军,在一些精明将领的带领下,汇合在一起,试图去搬出重型器械,阻碍君子都的步伐。但梁营毕竟很大,君子都一条路走不通,还有百十条路可走,但这也敌不住梁军都这么做,最重要的是,李从璟不会给他们杀伤他部属的机会。
策马奔到一群百十名梁军跟前,不求一击砸毁多少辎重,但求先将重型器械旁的梁军杀散,一阵猛烈拼杀,打退梁军之后,李从璟招呼恰好路过旁边的林雄,“把这些辎重都给本帅点了!”
“交给我吧,军帅!”林雄好似特别有破坏欲,碰到这样的事情分外激动,一赶过来就急不可耐的点火。有时候手上火把不够用,索性就掀翻了梁营中的火盆,抄起梁营中的火把,一股脑儿全都丢上去。
君子都一番冲杀之后,纵横数里的梁营中噪成一片,号角声、锣鼓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比逢年过节放鞭炮还要火爆得多。
瞧见这番情景,李从璟在马上哈哈大笑,直觉分外畅快。但此时不是得意和嚣张的时候,鼓舞士气可以,也不能太过,立即又奔向下一处战场。
整个梁营,都是他的用武之地,哪里有激烈杀戮,他就奔向哪里,给予梁军迎头痛击。
军营布置,无不是小营相连而成大营,大营小营环绕想抱,相互倚重。偌大的梁营,梁将无数,不可能没有刺头。最先碰到刺头的,是冲在最前面的郭威。
在他带着一千君子都冲营的时候,一路行来杀戮最重,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但这会儿碰到了一个营盘,因为离辕门稍远,得了反应的时间,等郭威带人冲到这里的时候,营前阻碍重重,营中箭雨如蝗。君子都第一波攻势,竟然被挡了下来。
郭威深知,君子都夜半袭营,重在一往无前,若是受阻,给梁军反应时间,他们就会以优势兵力对君子都形成大合围,那对君子都无疑是灾难性的局面。眼见眼前营盘壁垒森森,如铜墙铁壁,郭威恨得牙痒痒。
三将之中,作为第一梯队承担破营任务的君子都,无疑是尖刀,重担在身,关系整个大军进展和安危。李从璟将如此重任交给自己,郭威深知这是李从璟对自己的信任,郭威知晓自己作为降将,资格上比不得百战军淇门的老班底,所以自进入百战军以来,他逢战必先,立下许多功勋,方有今日之位,所依仗的,敢战能战而已。
之前丁黑擒获“段凝”时,郭威很是眼红,虽然最后验明“段凝”是假身,但郭威立功心迫,却是真真切切的。这会儿双眸通红,盯着眼前营盘,郭威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举槊大喊:“好男儿沙场征战,功名富贵马上取!你我原都是平头百姓,无妻无财,今日从军,为的就是给自己挣一个出头之日!大丈夫一无所有不可怕,只要敢拼!你我一无所有之人,所依仗者贱命一条,他娘的,最惨不过战死,但不死总要出头!”
说罢,大吼一声:“君子都,破阵!”
郭威率先杀向营中,众将士眼见领头主将如此玩命,个个都想立功得富贵,这会儿红了眼,随他杀入营中,浑然不知惜命为何物!
郭威不要命,梁军也不要命,两相殊死相搏,厮杀惨烈,各自都忘记了伤亡,只求杀死对方,踩着对方的尸骸前行,去为自己挣上位之功。
既然梁军不要命,君子都众将士当然毫不客气举刀成全了他们。最终,实力的差距显现出来,君子都一个个悍不畏死之徒,甲坚刀利人凶,激战半晌,郭威领众将士破营而过。
第161章 杀心已起止不住,天未明时夜未央
火光与黑夜共舞的营地中,身后跟着一队君子都的李从璟,正与一群梁军激战。他手中长槊挥舞,马不停蹄挑落两名梁军,冲出了这群梁军的封锁线,刹那间,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块略有起伏的缓坡高处,李从璟纵马越过地平面的时候,披风如长发在背后起舞,长槊锋刃上一滴鲜血滑落。
他看见一个方阵的梁军正从灯火阑珊处赶过来,此处应该是两个小营之间的缓冲地带,有一片空地,这支梁军甲胄严整,领头的梁将更是虎背熊腰,哪怕是偶然一瞥,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
不用二话,李从璟挺槊杀上,迎上这个梁军方阵前的梁骑。马蹄落在地上的瞬间,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马身俯冲,马背上的李从璟长槊平直刺出。
照面的梁骑动作很快,马槊毫无花哨直取李从璟前胸,但李从璟动作更快,在梁骑的锋刃贴上他的胸甲之前,他已经将对面的梁骑刺落。长槊不及收回,向左挥舞,击向另一名梁骑,那梁骑横槊来挡,却是连人带槊被李从璟扫飞。
一员梁军小将大喝一声,一槊横斩过来,李从璟后仰上身,梁将的锋刃就贴着他的鼻间滑过。那梁军小将正在为自己一击未成而懊恼,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身子轻了起来,低头一看,李从璟的长槊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带着他的身子在继续前行,那一刻,梁军小将眼中充满了恐惧。
双手握住长槊一摆,将梁将的尸身甩飞出去,李从璟动作不停,挥、扫、刺、挑、斩,每一个动作都极度迅速而直接,不是挡下梁军的攻击,就是杀伤梁军,偶尔有漏网之鱼,李从璟仗着自己甲厚,即便是受了伤也没什么大碍。
这样一路杀过去,李从璟双眸已经通红,浑身都是火热之感,如坠进了火山口,心中只有杀敌这样一个念头。杀人也是一件能让人上瘾的事,李从璟心中战斗和杀戮的欲望被鲜血一点点勾起来,就再也轻易停不下来。天生的战士渴望战斗,哪怕要直面鲜血和死亡,他们也只会一直向前。
他在梁军群中左奔右突,将杀人的技巧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一刻,他心中没有生命的价值,没有所谓仁慈,甚至没有了杂念,也不再记得和对手尔虞我诈的纠缠,不记得功业志向,他唯独知道自己是个战士,是个将军,他要战斗,在这里,他也只需要战斗,他要带着身后的人杀出一条血路,走向胜利。或者死亡,或者达成目标,就这么简单。
整杆长槊上都是粘稠的鲜血,液体浸湿了手套,体内那种血液要沸腾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李从璟一槊挑开斩来的一把长刀,身子一侧避过一柄马槊的刺击,长槊一横,斩飞一颗人头,接着一挑,挑飞一条手臂,不理会耳边的惨叫和周身的鲜血,他继续杀向前方。
不久杀入梁军步军阵中,两名梁军一左一右俯身来斩他的马腿,李从璟猛地一提缰绳,战马跃起半人高,避过了梁军的袭击,落地的时候,他身子一抖,同时手中长槊没有闲着,左刺右斩,在梁军的刀枪近身之前,要了他们主人的性命。
几名梁军瞧准时机,从一侧同时刺出数柄长枪,李从璟身子一歪,整个人就贴在了马身的另一侧,同时弃槊拔刀,横刀一扫,刀锋掠过马旁梁军的脖子,带出一条喷射的血线。
他整个人如同杂耍的猴子,战马就是他的舞台,他在马背上翻滚起落,时左时右,每一个动作,都会躲避梁军的攻击,击杀敌人。弓马娴熟到了他这个程度,马上作战已经如履平地,看起来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但这不是让人欣赏的表演,而是杀戮,每前进一步,都是生命的代价。
看到李从璟如此能战,前方的梁军拼了命不要,一群长枪兵刺出长枪,如刺猬一般,朝着李从璟的马头,同时刺来。
“军帅,当心!”瞧见这一幕的林英大骇,急忙出声示警。
李从璟双目凛然,他弃刀,提起鞍边的长槊,身子一跃而起,脚尖在马鞍上一点,身子借势脱离了马背。依旧在前奔的战马,撞进了梁军长枪从中,将梁军撞得七零八落,而它自己也终于不支,惨嘶倒地,血洒满地。
战马完成了它这一生的使命。从被挑选出来作为战马的那一刻,它就注定了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老而被杀,人或许可以在沙场搏前程,但是战马没有前程,他们由死而生,由生到死而已。一匹战马,终生不倒,睡觉也是如此,而当它倒下的时候,它的双眸或许也存有对这个杀戮世界的眷念?
坐骑阵亡,最后的目光落在它的主人身上。
李从璟目光沉静,沉静的没有半分感情,像没有底的深渊,他人在半空,长槊已然出手,落地时分,俯身一转,手中长槊扫了一个大大的圆,将周围意图趁机而进的梁军,系数重创。血肉挥洒中,李从璟的身形比在马上时更为矫健,脚跟根本就不在地上停留,身影也不会停顿,长槊一摆,冲入梁军群中,一槊扫开面前成群结队的梁军,一槊斩过梁军的脖颈,一槊刺进梁军的胸膛,不及拔出,抽刀转身一斩,将后面的梁军斩杀身前。
“军帅,我来助你!”丁黑低喝一声,丢了手中的长槊,主动跳开马背,一出手直接拔出两柄长刀,风一般杀入梁军群中,和李从璟并肩杀敌。
李从璟瞥了丁黑一眼,这名黑衣刀客杀人的动作比初见时分毫不慢,他照顾着自己的背后,如风似浪,叫梁军好一阵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