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 第382节(1 / 2)

戏明 春溪笛晓 1936 字 2023-11-21

大明锦衣卫,恐怖如斯!

连别人的衣裳尺寸都不放过!

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侦察机构!

丘濬面色顿了顿,才没好气地说道:“会试之后我在宫中遇到内府的人,就顺嘴跟他们提了一嘴。”

殿试一般是不黜落的,会试选上来的三百多名贡士都得穿进士服,不提前准备又不许私自改小的话,哪里有文哥儿穿得上的尺寸?

丘濬当时就专门跟内府那边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赶早把进士服送去国子监。

至于后头御赐的状元冠袍准没准备好,就看内府那边的效率了,反正尺寸都是一样的。

反正就内府那些最会看人下菜碟的家伙,估摸着早就开始赶工了。

文哥儿一听居然是丘濬给报上去的,自己刚才还一个劲地痛斥锦衣卫的无孔不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他说道:“还是您想得周到,不然我就要穿大人衣裳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文哥儿才趁着还没夜禁溜达回家。

明儿要早起去宫门外等着参加传胪大典,文哥儿当晚早早睡下。

第二日一早,文武百官以及新科进士都要在宫门开启之前来到宫门外等候。

朝鼓还没响,左掖门已经开启了,放读卷官等人入内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文哥儿等人还是只有半只脚踏入官场的新人,都很安分地按照鸿胪寺官员的指引排好队,俨然和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说笑的官场老油条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弄得众官员都收敛了不少,不太好意思带坏新科进士。

要知道平时他们朝会经常吵吵嚷嚷,弄得朝廷要专门安排御史来监督他们,但凡被御史揪住高声争论的、没穿朝服的、随地吐痰的——乃至于翘班不来的(主要针对那些纯挂职没实权的勋贵外戚),统统得挨罚!

珍惜现在这批目前还算听话的新科进士吧!

众新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只以为每天的朝会都是这般肃穆,连前辈们谈笑时都那么仪态端方!

文哥儿这个经常跟着早朝诸官一起进宫的太子小老师倒是很清楚官场老油条们是什么尿性,不过全程都很有礼貌跟认得的不认得的前辈们问好,并没有拆穿他们临时伪装出来的风度翩翩假象。

与此同时,华盖殿内,内阁派丘濬为代表出面填正榜前三名。

虽说名次已经敲定下来,传胪大典当日还是很有仪式感地搞了个一甲揭名仪式。

至于为什么不是徐溥这个首辅兼殿试总裁官上场,理由还挺多的,这里就不细编了,反正最后是丘濬以自己这个大学士其实还兼着礼部尚书的职务为由揽下了这活,一点都看不出考前拼命避嫌坚决不当读卷官的家伙也是他本人。

徐溥都不想和他计较,只能由着他去了。

丘濬一脸庄严地拆开了摆在最前头的状元答卷,若不细看不会发现他那张严肃的老脸上其实带着些许没藏住的笑意。

一甲三份答卷拆填完毕,整份黄榜便由翰林院官员接过率先前往奉天殿准备传制。

随着殿中开始吹吹打打地奏乐,文武百官先行入殿就位,贡士们随后由执事官领着进场,仍是整齐有序地立在他们当天考试的殿外空地上。

文哥儿他们仍是没资格入殿,只能立在丹陛两侧等候朱祐樘入殿升座。

若是有新科进士好奇地往里看去,便会发现整个大殿设计得庄严肃穆,御座更是设得颇高,就像去佛寺的时候看到大佛高高坐在殿中,许多人就会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来。

对于讲究君权神授的时代来说,确实在方方面面都很注重塑造皇权至高无上的感觉就是了。

等到朱祐樘摆驾奉天殿,导驾官抬手鸣起静鞭,殿中乐声齐齐止住,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官员与贡士们各就各位向朱祐樘行过礼,翰林院官员便捧着黄榜呈给礼部尚书丘濬,郑重其事地摆到案头,由执事官举着榜案到丹墀御道正中摆好。

接下来就是今科考生最期待的环节了:传胪!

有资格在传胪大典上拥有姓名的一般只有五个人: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榜首和三甲榜首!

所以殿试第四名又被称为“二甲传胪”,因为他们属于二甲第一,像丘濬和李东阳都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被安排到这个位置上,也算是曾拥有过唱名赐第的荣耀。

所谓的传胪,就是进士们的名次由皇帝传给内阁,再由内阁传给传制官,传制官伏跪案前传递圣意,再由两侧威武雄壮的卫士(由杨玺他们这些大汉将军组成)大声齐喊相应的姓名。

卫士们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绝对能把名字喊得震天响,保证殿内的诸官以及殿外的新科进士们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文哥儿仍是位列新科进士之首。

于是等到传制官念出“第一甲第一名王守文”的时候,都不待他反应过来,两旁的卫士已经扯着嗓子开始齐声高喊“第一甲第一名王守文”,且喊了足足三遍!

文哥儿只觉耳朵嗡嗡地响。

哪怕大家都调侃说“二元有了,三元不远了”,他还是没抱着一定要拿状元的心态去考殿试。毕竟他才九岁,天底下哪里有九岁的状元?

如今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文哥儿心里还是觉得不太真切,自出生以来发生的种种盘绕在心头,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向殿中伫立着的许多熟悉身影。

当初也许并没有多少人期待他的降生,可是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有了许多对他关爱有加的家人,有了许多对他满含期许的师长,也有了许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极快活的。

所以他也想让自己遇见的人都快快活活。

他每天不断学习和了解着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不想辜负任何一位师长的期望。

他想去做许多想做的事,帮许多想帮的人!

他九岁便以三元及第的身份站在这里,此生必定不会碌碌无为毫无成就!

等到传制官念出“第一甲第二名陈澜”,文哥儿胸腔中鼓噪的心脏才终于恢复如常。

难怪读书人都追求唱名赐第,这样的情境之下确实能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我生来注定要干大事”的豪情壮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