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理解。”李妮妮说:“我成功通关,攻略了你,应该是我赢了,怎么输了呢?”
“因为你一直弄错了一个概念,西伽蜜多,在这场游戏中,被攻略的对象,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达玛太子绯红的衣摆掠过一尘不染如明镜般的地面,身后宏大的死亡和屠杀渐次落幕。
而他漫不经心地说。
“被囚困在这场游戏中,无法自由的对象,也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可你只是一个程序,程序又怎么有自由。
“你觉得自己困在谎言里,可你看看这些被你困住的人类,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神明的一枚人肉电池——你看看他们,他们就不可怜吗?”
可人类只是一个程序,程序又怎么有生死。
“从你答应我婚约那一刻起,游戏就已经结束了,爱因斯坦-罗森桥在太阳最后一次从西边升起时闭合,它将不再升起——你已经输了,西伽蜜多。”
可我也只是一个程序,程序又怎么有输赢。
李妮妮:“输了会怎么样?”
达玛太子:“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留在我身边。”
李妮妮:“是吗?”
下一秒。
噗嗤——
达玛太子慢慢低下头。
一截小巧的银白色匕首洞穿了他的胸膛,插在他黑色静止的心脏之上。
粘稠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阵熟悉的疼痛——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撕裂。
铺天盖地的浓黑色遮蔽了视线。
“我不会留在你身边。”
她说。
“就算这一切都是程序,我也要爬出这台电脑,去看看创造出我的人是谁。”
一道无形的波动,以他们为中心向外扩散蔓延,像海啸缓慢巨大的浪潮,又像地震前无声的震颤,次声波渗透地表和每一根人类文明浇筑的石柱。
高楼之下,达摩末罗人的命运像歌德的虫蚁往尘土里钻,当它在尘土里求生觅食,诸神就一脚把它踩死,踏烂。
世界末日的烟火,人类凋零的丧钟。
达玛太子绯红华美的衣摆在纷扬的灰烬中散开,墨发蜿蜒堆雪,如同赤色的血滴溅在雪白地面之上。
他一手握着刀刃,慢慢抬头望她,漆黑的眼在火光下泛着流光,如疏落灯影,浮光掠艳。
他顺着刀尖滑落,倒在地上,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握住她的鞋尖。
墨汁一般的血液如同极细的丝线,在地砖的细纹上浸染开来。
他就那么望着她,直到血液流尽。
时间又再度颠倒,一切又重新开始。
死亡重新轮转,如同造生不断重启。
未来会无数次降临,就像质子和中子蔓延在空间的每一个缝隙。
但那也不再是此刻的他。
她的飞船将满电启航,而他将一去不复返。
李妮妮握着从达玛神明漆黑的心脏中掏出的最后一张sim卡,低头抱起一只不知何时跑到她脚边来觅食的老鼠,心想——
哪怕是达玛太子,也只是那个永远在无休止地重复命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被困在电脑桌面上的屏保球而已。
同一时刻。
“——你是救世主。”
无垠废墟之上,男人墨发披散,纸扇遮面,睁眼刹那幽深静谧。
一个电子音在她大脑深处冰冷地说——
【欢迎来到海森堡游戏世界。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三个屁股上有六芒星胎记的男人。】
刺耳电流中,黑白画面猛然一闪,犹如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她脑海中浮泛的电子音也“咔嚓”一声断开。
李妮妮蓦地睁开眼。
黑色头套被人骤然掀开,一线日光穿过云海,衬得那双浅褐色眸子犹如斑驳的玻璃弹珠。
巨大轰鸣声在耳畔隆隆,是飞机引擎在发动。
这是哪?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