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就是和草一样,割了还能生,生了还能割,一直生,一直割,一直割,一直生,怎么割都割不死,还能子子孙孙无穷匮的那种存在。”
阿罕秒懂。
这不就是他们底层首陀罗吗?
阿罕深深地看着她:“你根本不是为了解救我们,你只是为了把我们当做炉灰,来垫你往上走的阶梯。”
“是垫你们自己往上走的阶梯。”
李妮妮提醒道。
说真的,她其实不明白阿罕为什么这么固执——他们这种水平就别给自己增加难度了,聪明人他们驾驭得了吗?给自己老老实实找点老实人不香吗?
“不然呢?你觉得你招来的这些人,在大军压境时会愿意冲到前头吗?凭什么呢?”
阿罕脸色阴郁,沉默不语。
“别天真了阿罕。”
李妮妮站起来。
“一些人输就输在,理想过于崇高,却落不到实际。如果你真的想做成这件事,就必须抛弃一切理想主义,把多余的同情心压到泥里,做最坏的打算。”
她警告道:“不然你害死的人,可能远远比你挽救的人多。”
阿罕低着头站了良久。
然后他抬起头,也不知道真的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安静道:“我明白了,大人。”
晚上李妮妮离开时,满心都是钱的问题。
现在这个局势,说实话,她觉得不太行。
阿罕太理想主义,将领也不够忠诚。
下面的小兵更是只贪图她招募士兵时发的那点金币,丝毫没有卖命的觉悟。
李妮妮敢打包票,等到战火真正燃起,这些将领和小兵,绝对会掉头就跑,一个都留不下来。
那还起义个屁。
要让将领换人做,就得要钱。
要让士兵有觉悟,更得要钱。
而且为了让这些人能真正卖命,李妮妮必须再建立一套军功奖赏制度。
就像当年秦王朝的二十等级军功制一样,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的一个人头,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和一顷良田。
斩杀的人头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
可是爵位的薪酬、良田的成本,又回归到了钱。
所以,她也不能马上废除组织里的种姓制度,因为她手上的钱不够,想要让人为她卖命,就必须抛出别的诱饵。
比如,让这些士兵用军功来摆脱种姓。
一个士兵在战场上杀了10个敌人,拿着这10个敌人的头颅来阿罕这里报销,就可以从“不可接触者”转为“首陀罗”。
……可这也太耗时间了吧。
这年头冷兵器这么钝,割下一个头要10分钟,那战场上大家都去忙着割人头了,哪来的时间打仗?
而且也太沉了吧。
这个制度要求士兵必须在战场上,把割下来的人头挂在身上,因为到时候要数。
按一个人头一斤重,十个人头挂在腰上,那就相当于在身上挂了把大棒槌啊,未免也太影响士兵的作战能力。
李妮妮在街上走着走着。
想法就跑偏到了“人头应该怎么挂比较舒服”、“人头到底应该怎么切割才最快”上了。
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
李妮妮拎着裙摆,跳过几个泥坑。
没有灯,没有火把,她借着月色前行,多少有点看不清楚道路,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一个泥坑里,泥水溅了一裙子。
李妮妮弯下腰,想把自己的裙子捞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咔嚓”声。
那是硝石打火摩擦的声音。
黑暗中骤然升起一丝光亮。
李妮妮抬起头,看见前方有人素手执着一根蜡烛,墨发披散、红衣潋滟,从漆黑-道路的尽头,清清冷冷地朝她走来。
这个年代的夜晚,没有一丝灯光。
恒河粼粼的河水映着月色,波涛缓缓向前,正如历史的车轮。
“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狼狈?”
达玛太子在她面前蹲下,绯红衣摆不沾一丝泥水。
他看了看她鞋子上的泥水,伸手撩了撩她耳边的长发,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