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没猜错, 真是来家里的。而且巧得很, 正是赵家来人。
“你会她做啥!”杜金花不想叫闺女跟赵家人打照面。在她心里,宝丫儿是颗明珠, 给不怀好意的人瞧见了,那是要起坏心的!
陈宝音挽着她的手臂, 眼睛打量着那位赵老太太, 嘴巴凑近杜金花耳边:“看看她马王爷有几只眼。”
不会会面,说上几句话,套一套对方的底细, 如何知道怎样对付?
杜金花还有些不乐意, 觉得宝丫儿的胆子太大了。她是个姑娘家,露珠儿一样干净的姑娘家,躲得远远的多好?真出了岔子, 就像陈二郎说的,全村都会护着她的!
但闺女野起来不是她管得住的, 杜金花绷着脸, 跟着她往屋里去, 余光看向赵老太太:“请吧。”
赵老太太在陈宝音出现的那一刻起, 眼珠儿就没离开过她。
从她的脸上, 移到她的身段上, 又仔细瞧她的言行举止。看她灵动秀慧的眉眼,听她大大方方的说话,心里那叫一个热切!好姑娘!当真是好姑娘!
就冲这落落大方的劲儿,不卑不亢的性子,哪怕是个庸脂俗粉,赵老太太都看上了。更何况,这还是个容颜出众的姑娘?
配!太配她家文曲了!赵老太太心中热切,掐着小丫头的手腕,就往屋里头走去。
王媒婆紧跟在后头。
钱碧荷皱眉,孙五娘则惊得睁大眼睛,拔脚冲了进去,赶在第三个进了屋,站在婆婆身后,当门神——赵老太太身后有小丫头,她们家也不能短了排场!
她往身后一站,杜金花就察觉到了,往身后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看向随后走进来的赵老太太,抿了抿唇,对钱碧荷道:“倒茶去。”
“哎。”钱碧荷转身又出去了。
家里的凳子足够多,杜金花和闺女坐在一边,赵老太太和王媒婆坐在另一边。
“哎哟,这就对了,有什么误会坐下来聊聊,聊聊就解开啦。”王媒婆笑眯眯地道。
杜金花厌恶地皱眉,对这个黑的说成白的,心肝坏透了的媒婆,没有丁点儿好感。看也不看她,扭头朝门外喊:“准备三碗水就够了。”
王媒婆不配喝她家的水。
这么难堪的场面,王媒婆的脸上仍旧笑呵呵的,没有半点儿尴尬。这有什么的?只要这门婚事最终成了,她可是有好大一笔媒人钱呢。
“老太太,您来我家,所为何事?”陈宝音先开口道。
谈论婚配之事,从来都是双方长辈在场,媒人牵线,就没有姑娘家自己出面的。但赵老太太就是看上她这份能干,因此也不见怪,坐得笔直,下颌抬起,慢条斯理地道:“老身夫家姓赵,方圆百里的赵家,就是我们家。”
张口先报身份。她就是赵财主的娘,方圆百里最阔绰、富有、尊贵的老太太。
“赵老太太。”陈宝音便道。
赵老太太微微颔首,这才继续说道:“老身虽在赵家庄,但姑娘的名声,却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哦?”陈宝音眼睛微亮,好奇询问,“不知外头是怎样说我的?”
杜金花好气不已,桌子底下掐她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促狭?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她就是想听人夸她。陈宝音悄悄挪开腿,继续看着赵老太太。
“传姑娘容貌美丽,眼光高远,知书达理,温柔孝顺。”赵老太太把打听到的话,稍加修饰,都说出来。
陈宝音便很高兴:“原来我名声这么好?”
“是。”赵老太太颔首。她名声不好,她怎么会看中她?求娶姑娘,可不兴挑三拣四,嫌货才是买货人那一套。
话说到这里,便可以引出正题了,陈宝音道:“那,您特意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呢?”总不能听说她名声好,就来瞧瞧她吧?没这么闲的人。
赵老太太也很满意话题的走向,暗暗点头,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女孩,很会说话。她道:“我观姑娘甚好,恰我儿英俊纯孝,尚不曾娶妻,想聘姑娘进门做我赵家妇。”
陈宝音还没说什么,杜金花没忍住“呸”了一声:“做梦!”
赵老太太便朝她看了一眼,这粗鄙农妇,若是与她谈论婚事,她根本不会开口。好在陈宝音大方懂事,她这样想着,将视线移开。
“原来如此。”陈宝音缓缓点头,在底下悄悄捏了捏杜金花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看向赵老太太道:“待我进门,都要做什么?”
“宝丫儿!”杜金花闻言大惊,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喝道。
陈宝音拉住她的手,却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道:“娘,你若不好好听着,我就让二嫂把你推出去。”
气得杜金花,胸口剧烈起伏。
赵老太太面有所思,一个十来岁的丫头,倒把老娘管得死死的,连嫂子也听她安排。不错,她心中更加满意。
“老太太,您说,我听着。”陈宝音重新看向赵老太太,面上并无羞赧,只有客气有礼,仿佛说的不是她的婚事。
赵老太太道:“我们赵家,历来是体面人家,女主人不必洗衣做饭,也不必抛头露面,自有仆人做这些。你嫁给文曲后,只要做好妻子的本分,侍奉夫君,将他照料得好好的,也就是了。”
杜金花只想“呸呸呸”和“滚滚滚”,偏偏闺女捏着她的手。
等死老太婆走了,她一定要好好说说宝丫儿,胆子太大了!心太野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打出去就是了!
“老太太口中的‘照料得好好的’,不知怎样才称得上‘好好的’?”陈宝音面露好奇。
赵老太太沉吟了一下。
陈宝音问的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若她聪明些,便该问一句。可是,赵老太太又不很希望她聪明到这份上。
“既你问了,我便不妨直说了。”赵老太太说道,两家做亲,若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谁不愿意呢?若是说出来后,陈家不乐意,那她也有法子,“我家文曲,年轻时不懂事,被人引诱着……”
被人引诱着沾了赌,又不懂事贪了色,不知道提防人被怀了野种,英俊、纯孝、赤子之心、没城府的赵文曲,真是闻者唏嘘、见者怜惜的可怜男子。
孙五娘忍不住了:“他莫不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