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跟绣娘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只能灰溜溜离开,屠亦等他们走远了才回到房间拿电脑。
付生玉对他去了这么久并不意外,宅子里的人手脚不太干净是正常的,自己作为一个外聘人员,薪酬高到离谱,住家的裁缝跟绣娘自然忿忿不平。
本来付生玉也就当是同行嫉妒,结果在拿着设计图询问女管事是否能提前交给主人家看看被拒绝时她才回过味来。
会不会……想让她无法完成单子的,不是那些裁缝跟绣娘,而是找她下单的女管事呢?
女管事又为什么这么做?总不能是吴福春跟她有仇?报复不了吴福春,就来报复吴福春的孙女?
前后一想,付生玉又觉得不太对,如果女管事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她而出现,下单时她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平淡,应该更激动些才对。
现在看来,女管事的态度很有意思,下单时她口口声声说主人家的要求严格,但是直到已经做完一半衣服的现在,付生玉都没听到任何一个算得上是苛刻的要求。
甚至设计图送出去了先生跟太太都说好,没给特殊的意见。
要说唯一不顺利的地方,就是老爷子的尺寸没量到,还有今天被女管事拒绝呈送设计图给孙少爷跟少奶奶。
付生玉感觉有些奇怪,回房间的路上跟屠亦说了自己的感觉:“那个女管事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我是她去下单请的,难道我没完成工作,她就能讨到好了?”
对于人情世故,屠亦不是很懂,却也明白人不可能做出完全对自己有害的事情,除非是真疯子。
接下来五天两人无所事事,就在院子里乱逛,顺便研究一下能不能到厨房里做自己爱吃的东西,可惜,厨房被大师傅把控,坚决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后厨。
女管事说主人家五天后才会回来,这五天之内竟然真的就一个主家回来的人都没有,那些做好的衣服没能试穿,根本无法做最后的处理。
付生玉每天都点着手指头过,之前半个月她已经把需要用到的配件都做好了,就等最后的款式确定下来组合所有配件,其实最后十天她也能赶制出来,只是免不了要通宵做了。
没人喜欢熬夜赶工,尤其是这种细致活,能提前做完回家就不想在诡异的大户人家里玩人心游戏。
主人家回宅子动静非常盛大,基本上所有的管事都去欢迎主人回家,大厨房那边热闹了一整天,就连绣房这边也很闹腾——给主人家准备各种换洗衣物。
付生玉感觉自己像在看古老家族的纪录电影,真真一模一样的,忙活到飞起的人,似乎只要得到主人一句不是面对自己的夸奖都能高兴大半年。
两个从小接受现代教育的人无法体会宅子里佣人的喜悦,付生玉跟屠亦只觉得他们聒噪,影响了睡眠。
被吵醒后付生玉走到院子里,发现除了她跟屠亦之外,其他的裁缝跟绣娘都没回来睡觉。
过了一会儿,屠亦也出来了:“付老板,你也醒了?”
“对啊,他们怎么这么兴奋?像……”付生玉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比较贴切的形容,“像是皇帝回宫,满皇宫都要出来做准备一样。”
屠亦一愣,随后觉得付生玉的形容很形象,就是这个感觉。
一个死气沉沉的宅子,因为主人家归来,被重新注入生气,所有人仿佛在刹那间活了过来。
不管怎么吐槽,其他人的行为不会改变,宅子整晚灯火通明,时刻为主人们准备着一切,无论是吃饭、洗澡、换衣、休息……任何一个要求都能在十分钟之内满足。
天气还好,付生玉跟屠亦去找来长凳在院子里拼了两张简易床,条件简陋,没有在锦衣裁缝铺的舒服躺椅,将就躺,反正从小也这么练过功,就怀念童年了。
月饼的保质期挺长的,两人现在还能继续吃到新鲜口味的月饼,不过晚上没有微波炉加热,只能手动捏火诀烤一下。
付生玉选了个白莲蓉的,烤一会儿啃一口:“明天我就去会会主人家,看看到底是人是鬼,弄这么大排场出来,我就不信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
主要是这主人家的行为很诡异,给人一种精怪隐藏在人群中的违和之感,若是真有问题,她得带着自己的珍贵材料撤。
什么都可以随便,珍贵材料不能随便,对方只给了定金,尾款有没有都不一定呢,坚决不能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
屠亦表示同意,这几天他不忙,到处走了走还真发现不少问题:“其实我一直想说,付老板,你觉不觉得……这个宅子给人的感觉,有点像英姨那个宅子啊?”
一样的阴郁诡异,明明有那么多活人走动,却像是英姨那个宅子似的,晃荡了一群鬼的感觉。
付生玉点点头,刚要说什么,院子外头忽然一阵慌乱,以两人的听力自然能听到外头的人在说什么。
哭丧。
老太爷走了。
主人家出了白事,底下人不管如何,都要为白事做准备,去吊唁默哀一下是应该的。
从外头人细说的话语里可以知道,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了,最近都在医院,基本上很少有醒来的时间,医生早让家属做好准备。
于是老爷子的儿子儿媳想着至少让老爷子回来过个寿辰,还有看看孙子结婚,谁成想,晚上刚到家,老爷子说想吃碗鸡蛋羹,刚吃两口人就走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宅子里的人本都准备着婚礼后再办葬礼,大家默认老爷子能坚持到看孙子成婚那天。
人算不如天算,老爷子到底还是走在了婚礼前。
如今宅子内发生变故,不好再说别的,付生玉回房找出可以参加葬礼的黑色裙子,屠亦则是回房完整穿上自己的道袍,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很快,女管事找了过来,问付生玉:“付老板,老爷子的衣服您改改吧,做身喜庆点的寿衣。”
付生玉算了下日子,不巧,今天是九月初七,距离能接寿衣单子的日期还差两天。
“不好意思啊管事,锦衣裁缝铺的规矩是寿衣接单只能在初九、十九、二十九三个日子,今天才初七,我们是不接单的。”付生玉有些不好意思。
女管事一听,脸色阴沉下来:“付老板,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家老爷走得突然,你变通一下不行吗?今天是初七,离初九那么近,你假装是初九又怎么了?”
说实话,付生玉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管事的态度:“规矩就是规矩,绣房里那么多裁缝,随便找一个出来都能做寿衣,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给你们做礼服的,除此之外的临时加单,我有权力拒绝。”
闻言,女管事冷笑一声:“付老板,你这么做生意,是不想要锦衣裁缝铺的名声了!”
“今天就算是我奶奶在这,她也不会答应,不是初九,就不能接单,除非……”付生玉眼神微妙地看着女管事。
女管事盯着付生玉:“除非什么?”
付生玉对着她笑起来:“除非你们根本不想老爷子走啊,你们不会是……希望他还活在这个宅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