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打包好的行李箱被收走了。
长到这么大,她的思维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岳嘉绪突如其来的一吻,彻底打乱了她的步调。
似乎是不想过度刺激她,岳嘉绪让朱姨陪她吃了下午茶点。过后,尹之枝爬上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午觉。到傍晚,体温就烧了起来。
也许是本来就要生病了,前几天的喉咙痛只是前期症状。但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情绪大起大落的影响。正如周司羿从北美回来就会发烧一样。
烧得糊涂了,似乎能让意识暂且躲避进一个安全的壳子里。
朱姨坐在床边,给她额头换了一条浸过冷水的湿毛巾,叹息着絮絮叨叨:“你这孩子……真是太受罪了,这纱布还没拆,怎么就又烧起来了?”
显然,她仍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
尹之枝蜷紧被子,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尹之枝吃了药,闭着眼,半睡半醒间,感觉到一只手在给自己换额头上的毛巾,还探了探温度。
不是朱姨那双起了茧子的妇人的手。
掌心宽厚,修长有力,是属于男人的手。
尹之枝的睫如濒死之蝶,抖了抖,抬起来,果然看见了岳嘉绪。她猛然睁大眼,支起身体,却因起得太快,头晕了,身体一歪,差点撞上了床头。
岳嘉绪及时地握住她胳膊,扶着她躺回枕头上。看出她的抗拒,他的手微微收紧了,沉声问:“我现在让你这么害怕吗?”
尹之枝缩回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垂眼半晌,她声若蚊呐:“你是不是……被家人骂了,打了,听到我要走,受到刺激了,才会做那种事?你本来不是想这样的,对不对?”
她几乎是满怀希冀地仰着脸,观察他的表情。
岳嘉绪却不言,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也在无声中传递了他的答案给她。
从说出口开始,打破了这段关系,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不进,则退。
这一步,踏出得很突然。但他不后悔。就结果而言,至少,她现在就在他眼前。
尹之枝眼眶一热,她还是很难接受,喃喃重复道:“可你是我哥哥啊。”
岳嘉绪的大手抚过她的后脑勺,摸了摸:“枝枝,我从来都不是你亲哥哥,我只是陪着你长大,做了你的家人本该做的照顾你的事情。”
尹之枝的睫毛抖得一塌糊涂,她别开脸:“我……我的手机呢?”
岳嘉绪淡淡道:“你的手机在我这里,等你好起来了,我会还给你。”
他太了解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孩子了。此时,正是她最混乱、最摇摆的时刻,若他松开手,她一定会遵循本能,像惊弓之鸟一样,远远逃走,再也不会回头。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尹之枝心弦紧勒,抿唇,不再回答,还卷着被子,往床铺内侧滚了滚,躲开他的触碰。
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她鼻子发酸,很想哭,各种念头在大脑里冲撞,让她溃不成军。那只隔着被子贴在她背上的手,分明和以前一样,但又完全不同了。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
岳嘉绪不是她哥哥。
他是一个男人。
那个陪她长大的哥哥,那个永远会对她敞开怀抱的哥哥……她可以赖在里面一辈子当小米虫的永恒堡垒,不复存在了。
又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所谓的哥哥,就是海市蜃楼。
从这一刻起,她被人从属于孩童的纯稚美梦里彻底摇醒,并被拽入了瑰丽而复杂的、属于成年人的世界。
第93章
被窝外, 似乎有人低低一叹:“枝枝……”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酸楚委屈的滋味儿涌上眉心,尹之枝合着眼, 泪水还是无声地从眼角流了出来,被枕头吸收了。
她没理会外面的触碰, 更加用力地蜷紧了身体, 如同受到伤害的小动物。
岳嘉绪就在这里。他的气息, 触碰,体温,他的怀抱,臂膀, 他的唇, 还有从他的唇中说出来的话……仿佛密密实实地织成了一张网, 在这片空间里,铺天盖地地缠绕着她, 她无法挣脱。
如今,她已经看不清, 过去那些温馨的画面——来学校接她的人,管束她让她听话的人,生病时陪伴她的人,耐心地教她骑马的人,曾经和他待在一起就觉得最安心的人,让她相信自己即使没有父母也有他做港湾的人……这个人,究竟是她的哥哥,还是早已在某个时刻, 悄悄地从哥哥变成了一个喜欢她的男人?
谁可以来告诉她, 她应该怎么办?
纵然想离开这里, 尹之枝一觉醒来,睁开眼睛,面对的现实却是自己仍无法踏出这里一步。
拿不到手机,行李箱也被收走了。里面放了她很多重要的证件——身份证,银行卡,交通卡,护照……没了这些东西,要从这里离开,基本是寸步难行。遑论她还生着病。
昏昏暴雪笼罩在b城上空,这么恶劣的天气,偷偷离开有暖气的屋子,步行下山,是不现实的。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消遣。庐山小筑里有电视机,影碟机,还有各类书本、音乐cd、电影dvd。一样样地看下来,也足够她看上半年了。可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情去看这些东西。
连番的变故和打击,让她无所适从。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尹之枝都恹恹地在低烧中度过,完全没了平日生气勃勃的模样。
等精神好一点了,她开始为无法探知的外界动向而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