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被攻略的万人嫌 第93节(2 / 2)

平时,岑姨对岳老太太的起居照料,堪称十二万分的用心和尽责。不仅白日贴身照顾,夜间也和老太太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考虑到半夜如厕、喝水等需要叫人的事儿,岳老太太的床头就有触手可及的按铃。只需轻轻一按,就会唤醒岑姨来帮忙。

只是, 岳老太太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配合用到这个铃。她的老年痴呆症间歇性发作。发作时, 就会像一个不听话又糊涂的老小孩。事发那天半夜, 她便是没按铃,绕开了岑姨。

老人最怕摔跤。等岑姨发现出事时,老太太已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几个小时。岳家用最快速度将她送进医院,极尽全力,调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但都阻止不了老人生命之火的迅速衰颓。

也许是不希望吓唬她,岳嘉绪在电话里表达得很克制,只简要说了情况,希望她能早些回去。

但尹之枝的眼泪,还是在一刹那间就夺眶而出了。她知道,要不是真的到了严峻的最后时刻,岳嘉绪是不会打这通电话来的。

岳老太太,她的奶奶。

十三年前,岳诚华接她回家。对于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陌生小姑娘的事儿,大家都有些不习惯。岳老太太是这个家里第一个放下偏见,主动接纳她,搂住她喊她囡囡,对她展露出善意、温暖和疼爱的人。比岳嘉绪还要早。

她必须回去,亲自送别这个疼爱自己的老人,去见她的最后一面。

从心急如焚地搜索机票、赶去机场、安检登机,前后花了不到三小时。

关心则乱,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将她的冷静冲击得七零八落。直到飞机起飞了二十分钟,她瘫在椅子上,才慢慢记起来,自己和周司羿还有约,要去看joslyn的墓。

可那时,飞机已经在天上了,信号与地面完全断开。

在这一年,大部分航班尚未提供上网条件。任你手机电量满格,也无可奈何。尹之枝只好先编辑好信息,道歉并解释自己的失约行为。

【对不起,岳家老太太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赶回b城。飞机票买得急,起飞了才想起忘了和你说一声我去不了看joslyn了,下次一定会去。】

之后的飞行里,尹之枝勉强睡了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头疼着,半梦半醒。

历经十二个小时,航班穿梭过灰霾浓雾,???终于降落在b市机场。一看手机有了信号,尹之枝赶紧把信息发出去,同时收到了岳嘉绪的信息,说他让老陈来接她了。

尹之枝抓起包包,往停车场的方向狂奔。

此时的c国,正值下午三点,已过了她和周司羿约好的时间。周司羿回复得很快,发来一段语音:【没关系,你奶奶的事情更重要。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和我说。】

晨雾中,老陈和宾利车在停车场候着。他的表情罕见地严肃,没了平日和她愉快寒暄的模样:“尹小姐,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尹之枝使劲儿点头。

b城天际阴沉,如同一块脏抹布,湿湿沥沥,铺在头顶。宾利车沿着铅色机场高速路,朝医院一路疾行,仿佛要与死神争分夺秒。

私立医院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如雕塑般站在那里,眺望着道路尽头。

看见宾利车驶入园区,岳嘉绪大步走下楼梯。他神情凝重,眼底布满血丝,仿佛已在风里立了许久。

尹之枝下车,疾步奔向他:“哥哥,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后半句,心中酸楚,她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

岳嘉绪接住了扑向自己的她,看到她红肿得像桃子的眼,一展臂,将她揽入怀里,收紧了有力的臂膀,短促地抱了她一下,下巴抵住她的发旋。

这个无言的拥抱,透露出了最直接的莫大的安慰。尹之枝鼻子深处一酸,仿佛一艘摇摇晃晃穿过风浪的小船,回到了能停泊的港湾。

因时间紧迫,岳嘉绪并未过多停留,这个拥抱持续了约莫三秒,稳定了她的情绪,他就松了手,低声说:“进去吧,奶奶在等你。”

尹之枝眼圈红红:“好。”

被牵进去的路上,她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电梯门来到顶层,“叮”一声往两边打开。

私立医院整整一层顶楼,都被肃清了。地板打了蜡,整洁锃亮。病房门外,休息厅的几张沙发上,竟坐满了人。尹之枝看到很多眼熟的面孔。

跟上次寿宴不同,今天来了的人,全是与岳老太太沾亲带故的人,有岳老太太娘家亲戚,也有岳家的亲家——祁家人。祁晓莉陪着一个老太太坐在沙发中间。

这位老妇人年过六旬,一头银丝盘成发髻,精明矍铄,面沉如水。

听见走廊脚步声,老太太转头,两道迥然有神的目光扫来,认出了尹之枝,骤然变得冷淡。

尹之枝咬了咬唇,有些不安。

这是已故的岳夫人祁贞的母亲,也就是岳嘉绪和岳榕川的外婆。

因为宋媛插足了祁贞和岳诚华的婚姻,祁家人并不喜欢她这个由宋媛带来的小拖油瓶。但今时不同往日,祁贞的弟弟经营公司,很大程度上都依赖着他厉害的外甥,即岳嘉绪的提携。

说句难听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

看在岳嘉绪的面子上,祁家人见到尹之枝,表面还是挺客气的。唯独祁老太太,心疼自己三十多岁就去世的女儿,从来不屑于做表面功夫,也不掩饰对尹之枝的不喜。

十三年前,岳诚华决定收养尹之枝的时候,祁老太太也极不赞成。

谁家的女儿谁心疼,无法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小孩子天生敏感,会看大人脸色。尹之枝从小就怕极了这个老太太,每逢家族聚会,都躲得远远的。

上次岳老太太寿宴,祁老太太因身体抱恙,没有出席。

时隔那么久,再迎上对方,那种熟悉的、自知不讨喜的不自在感,又浮上尹之枝心头。

岳嘉绪察觉到尹之枝的僵硬,微微拧眉,牵紧了她的手,看向祁老太太的方向。

祖孙二人隔着几米对望,一些情绪尽在不言中。

祁老太太花白的眉毛皱起,但终究,还是慢慢地转开了目光。

岳嘉绪敛目,指腹摩挲了下尹之枝的手,说:“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