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一头雾水,与之对视几秒,忽地意识到什么,抓紧方向盘,强调道:“我没有找人调查你的行踪,就是看了今天的航班时间,自己猜的。”
周司羿笑了笑:“你说我是从港城来的,也不算错。”
尹之枝:“?”
周司羿坐正身子,将口罩拉到下巴处,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水。高烧让他的唇呈现出艳丽的丹红色。这么润了润喉,他才解释:“我在那里转机。”
尹之枝奇怪地问:“你怎么不买直飞机票?”
周司羿把瓶子放到一旁,口罩拉回原处,淡淡道:“原定的航班取消了,下一趟有空位的航班在下周,我不想在那边待那么久。”
尹之枝抿抿唇:“你怎么突然去c国了?”
周司羿托着腮,轻描淡写:“回去处理一些家事。”
尹之枝似懂非懂,点点头。忽然发现,他们的话题已经离钥匙越来越远了,忙回到正题:“你没带钥匙回来,那有备用钥匙放在别的地方吗?物业有钥匙吗?”
周司羿仍是摇头。
“那等会儿岂不是要找开锁师傅才能进去?你都病成这样了,哪有这功夫等啊。”尹之枝皱眉:“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或者去周爷爷那里……”
“我不想去医院。”周司羿停顿了下,慢条斯理地说:“也不想让家人知道我提前回来了。”
尹之枝傻乎乎地问:“那你想去哪里?”
像是猎物咬住了钩子。
周司羿笑了笑,说:“我想去你现在自己住的地方。”
此话落入耳中,尹之枝大脑空白,心跳刹那间几乎是停滞的。
前方是一盏交通灯,猩红的光芒突兀地穿透黑夜迷雾。车龙依次停下。尹之枝机械地踩下刹车,浑身血流阵冷阵热,冲刷过耳膜,纷杂悚然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怎么回事?!
周司羿不是对她和岳家的纠纷一无所知的么?!
他怎么会知道她搬家了?!
现在该怎么办?!
尹之枝咽了咽喉咙,忍下战栗,慢慢转头,对上一双浓黑如子夜的眼。
空气沉闷凝滞,无形的弦绷紧到极点。
尹之枝的牙关抖了抖,才问:“你是听谁说的?”
周司羿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一声:“你家佣人呀。”
随着这一声笑,窒闷的空间仿佛被撕开一个口子,带来一丝活气。
“……我家佣人?”
“嗯。”周司羿语气温柔,毫无异色地信口开河:“前段时间在外面遇到你家佣人,问起你的事,她不小心说漏嘴了,说你和家里闹了点小脾气,一个人搬出去住了。”
尹之枝:“……!!!”
无人知晓,这一刻,尹之枝那颗悬在刀尖上摇摇欲坠的心脏,重重落回了原位。
原来是这样吗?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在周司羿面前露馅了。
在周司羿面前说漏嘴的佣人是谁呢?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佣人帮她掩饰了,也给了此刻的她一个台阶。
虽然“闹脾气搬出家里”这个借口并不十全十美,但这毕竟是人家说漏嘴后临急想的理由,就别苛求太多了。
周司羿这么聪明的人,看起来也相信了这个说法,不是么?
尹之枝既有些羞愧和心虚,又暗暗为了不用直面撒谎被揭穿的压力而松了口气,含糊地应道:“嗯……对啊。”
周司羿却没放过这个话题,微微一叹,说:“明明我们是未婚夫妻,搬家的事儿,枝枝却从头到尾都不告诉我一声。难道枝枝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不可靠,才不欢迎我去你家么?”
尹之枝磕磕巴巴地说:“怎么会呢?我当然信你啊。只是觉得你现在生病了,我可能照顾不好你……”
“我能自理生活,也会按时吃药,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而已。”周司羿打断了她的话,靠在椅背上,深深地看着她:“况且,枝枝上次已经来过我家了,反过来,我却没去过枝枝住的地方。这不公平,不是么?”
尹之枝:“……”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周司羿的逻辑说服了她。
算了,他想来就来吧。反正她家已经没有柯炀了,有什么好怕的?
尹之枝鼓了鼓腮:“那好吧,就去我住的地方。”
静止的车流恢复了挪动。上高速后,周司羿闭上眼,不再说话。
一个小时后,老城区富有烟火气息的熟悉景致出现在车窗外。
往常天儿暖和时,晚上也常常能看见出来夜跑、打球的年轻人,或者是推着婴儿车散步的一家人。天气一冷,大家都宁可待在家里取暖看电视,也不下楼散步,路上行人寥寥可数。
公寓楼下,昏黄路灯映着单车棚顶。花坛红衰翠减,波斯菊连叶片都脱落了。
尹之枝停好车,叫醒周司羿。周司羿侧着头,仿佛真的睡着了,片刻后才一动,浓睫微闪,上掀,眸中透出几分不设防般的迷蒙。不过,转头看见窗外陌生的风景,他瞬间就清醒了,揉了揉眉心,说:“到了?”
“嗯,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