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角度限制与书架遮挡,尹之枝看不见他本身在做什么,唯有台灯将影子投在墙上。
涣散的影子,呈现出规律而古怪的动静。
最终是濒死般的压抑的痉挛。
那一天,尹之枝在床底躲了很久,久到手脚发僵。趁浴室传来水声,飘出沐浴露香气,她才爬出来,逃回房间,面红耳赤又僵硬地钻进被窝,用被子蒙着头。
她是不聪明,但已经朦朦胧胧地明白一些事了。而现在,因为无意间窥见的养兄的另一面,这层名为成长的窗纸被捅破了。
当然,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就是了。
……
伴随着过往繁杂的记忆,尹之枝气息渐缓,沉沉入睡。
并未发现,床边坐下了一个人。
第39章
凌晨时分, 寰宇深寂。
尹之枝对外界一无所知地熟睡着。身体仰躺,头侧向左边,左臂也自然地上抬, 摸着枕头的上沿,沉浸在香甜的梦里, 脸颊粉扑扑的。
平时, 在她这身薄嫩的皮肉上稍微用点儿力, 就很容易留下红印。因此,她喝酒也格外容易上脸——即使她贪嘴多喝的,只是几口度数不高的香槟。
岳嘉绪披着睡袍,坐在床沿, 侧头看着她。
尹之枝的睡相从小就不老实。除非让她怀里抱着什么, 她才会安分下来。但显而易见, 在这个充满着男性的冷硬气息的卧室里,连一个多余的毛茸玩偶也没有。
所以她抱的是被子。
睡前还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皱巴巴地成团堆在她怀里。尹之枝的右手横搭在上面。如此一来,她的大半边身体便都暴露在了空气里。在十月份, 这样是很容易着凉的。况且,她穿的还是又软又薄的冰蚕丝睡衣。
于是一张新的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岳嘉绪给她掖好毯子,本要抽回手,却忽然注意到,她的睡衣领口开了——像是嫌脖子那里发闷,最顶上的两颗纽扣没扣上。
他顿了一下。
今天晚上,让他的怒海翻涌的那一幕,猝不及防地, 再度浮现在眼前。
不管是出于利益方面的考量, 还是单纯因为看见两个年轻人走得近, 所以顺手撮合,岳周两家是很乐意看到尹之枝和周司羿走到一起的。只有他,日复一日地陷在矛盾的深渊里,爬不上来。
一方面希望她早点订婚。这样也能快刀斩乱麻,终止他那些颠乱的念头。于是,他冷眼旁观两家人越走越近,日渐熟络。仿佛婚事越确凿,两家人越是满意彼此,拴在他脖子上那把让他无法肆意妄为的枷锁,就会越牢固。
另一方面,却又心烦意乱,控制不住地加强对她的控制,不允许她在外留宿,每天都要检查她的手机,找不到证明她和周司羿亲热过的证据,才觉得扼住自己气管的手,放松了些许。
但其实,他知道这桩婚事是成不了的——十四岁时,濒死之际,模糊看见的未来告诉他,离开岳家时,她的订婚宴还没有举办。
而她脱离岳家这件事,是不可能一直瞒着周家的。
周家门第高,也是生意人。得知真相后,不可能还会继续推进这桩婚事。
说来也是可笑。明知道婚事成不了,之前还许下“希望她早日订婚”的愿望,就显得无比虚伪,自欺欺人了。
今天,席间休息时,岳诚华也告诉他,尹之枝一得知两家人马上要谈判,就很干脆地放弃了婚约。这么容易就放手了,无疑是佐证了她对周司羿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晚上在花园亲眼看见的那一幕,却颠覆了他的想法。他看见周司羿将脸埋在她怀里,她摸着他的头发,任由他抱。在暗处,两个人黏成了连体婴,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没有任何时刻,比那一瞬间更让他内心震怒,也让他意识到了——尹之枝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和朋友玩了什么游戏、吃了几颗糖,都要抱着他的腰,撒娇告诉他的小女孩了。
终有一天,她会和其他男人变得更加亲密,构建家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从女孩变成女人的洗礼……这一切,她统统都不会告诉他,如果她一辈子都把他视作兄长的话。
岳嘉绪的眸底有晦暗冰冷的情绪在翻滚,手触上了她的衣服纽扣,一拧,便再解开了一颗。指腹抚过底下的肌肤,拇指左右摩挲,力气很大。
不是狎昵的爱抚,而是强制性的消毒。
用沐浴露洗过还不够,他想亲手把令他生厌的、黏在这块皮肤上的旁人的温度都擦干净。
“消毒”了一会儿,这片可怜的肌肤就泛起了淡淡的绯红。
在睡梦中,她大概也对这阵外来的压力有了察觉,有些委屈地颤了颤眼皮。
好在这一次,在梦中困扰她的蛇体贴了她,没有迎着她的挣扎继续下去,松解的纽扣也被一一恢复原状了。
翌日,清晨的阳光照醒了尹之枝。
一看时间,才七点多。她打了个呵欠,顶着凌乱的长发,坐起来,发觉身上多了一张毯子。
岳嘉绪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沙发上的枕被,也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他这么早就起床了吗?
尹之枝赤足下床,就看见她的书包已经放在椅子上了。岳嘉绪没骗她,老陈真的把包包拿回来了!
尹之枝翻出叠好的衣服,进浴室去换。大清早的,浴室里弥漫着润润的水雾,喷头也是湿的。
嗯?
岳嘉绪这么早就起来洗澡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尹之枝没有多想,因为她脱下睡衣,一照镜子,就注意到自己锁骨底下出现了一小块淡淡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