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今天嘲得其实不太有道理。
尹之枝的脖子、手腕和手指,什么珠宝也没有。
但她五官很媚,媚中又带纯。这种媚意无须用珠玉去衬。
换了是以前,尹之枝肯定是要不甘示弱地反击两句的。可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后背凉飕飕的感觉里,整个人冷热交替,惊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肩膀绷直,腰臀紧紧地贴着椅子,哪有心思去应对祁晓莉的嘲笑。
怎、怎么办?
朱姨去哪了?
她不知道自己衣服后面到底裂了多长的缝隙,不敢冒险站起来。万一被看到了,肯定要出丑,还要在讨厌的人面前出丑!
她宁愿和这张椅子粘一晚上!
看到尹之枝罕见地没反应,祁晓莉一撇嘴。
她讨厌尹之枝,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宋媛,也因为不服气。
她和尹之枝都和家族没有血缘关系,一个是继女,一个是养女,还互为亲戚,待遇却相差很远。自己空挂着一个大小姐的称呼,却得处处卖乖,小心翼翼地讨好长辈。在她妈和她继父的孩子出生后,更是经常被家里边缘化。
尹之枝的亲姨妈在绑架案里死了又如何?别忘了,那可是逼死了岳诚华原配夫人的元凶。岳家人居然还能把尹之枝当掌上明珠,宠成了一个小白痴……岳榕川回来了,也没撼动尹之枝的地位。
还有岳嘉绪。
她第一次见到岳嘉绪,是在绑架案发生后,跟着祁家的大人去医院探望他。那时候的岳嘉绪才十四岁多一点,清瘦的面容,白皙冷漠,颧骨还带着伤痕,靠在病床上,在打吊瓶。
她跑到病床前和他说话,呆呆看着他,他却没什么反应。
她本来以为,岳嘉绪一定会恨死宋媛的外甥女。不曾想,最后,整个岳家里,尹之枝最粘的人反而是他。
她知道人生是交换不了的,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凭什么尹之枝就那么幸运。要是她们的际遇能换过来,自己一定能做得更好,更懂事……
每一次见面,都得挫一挫尹之枝的面子、吵几句架,她心里才舒服,愤懑才能消解。
反正,尹之枝这人从小就有个地方特别蠢,遇到什么事,都不知道可以找大人告状。
今个儿倒是稀奇,尹之枝居然没回嘴,祁晓莉正要乘胜追击、多讽刺几句时,忽然瞥见了什么,面色微变:“……表哥。”
尹之枝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随即,脖子一???痒,一件外套披到了她肩上。
衣服内还带有余温,尺寸很宽大。
尹之枝愣了一下,转过头,发现是岳嘉绪回来了。他站在她左后方,手放在了她的右肩上。
满屋的人见到岳嘉绪来了,都很惊喜,纷纷涌过来打招呼。
岳嘉绪的反应既不热络,也不会失礼,在简短的寒暄后,手臂微一用力,就将尹之枝从椅子上带了起来。
尹之枝悄悄往底下一瞄,长外套的下摆几乎遮过了她的膝盖,立即松了口气。
“请各位自便。我们失陪一下。”岳嘉绪说,临去之前,仿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祁晓莉。
他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祁晓莉却心底一寒,僵立在了原处。
鉴于岳家已经没有她的房间了,尹之枝原本以为,岳嘉绪会把她带去公用的卫浴间,让她处理衣服。
可他们最后到达的,却是二楼南侧的卧室,岳嘉绪的房间。
尹之枝抓紧外套前襟,有点局促地低着头,跟了进来。
岳嘉绪一进房间就松开了她,示意她进浴室,语气冷淡:“我去给你找件新的衣服过来。”
尹之枝点了点头,看着岳嘉绪离开房间,连忙钻进浴室。脱了外套,对着镜子一照,她就知道岳嘉绪是怎么发现她的裙子破了的——因为那道裂隙是打斜的,腰那儿也露了一点皮肤出来,椅子的靠背没法完全挡住。
真是太险了。尹之枝抚揉了几下心口,准备先将裙子脱下来。
好半天才摸索到拉链扣的位置。尹之枝慢慢地将它往下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衣服变形了,拉链拉到一半,就突然卡住了。上不去,也下不来。
尹之枝:“……”
这时,门外传来了两下敲击声:“我把衣服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了。”
“哦,好的。”尹之枝连忙应了一声,继续扭着头,与拉链奋战。
然而,不管她怎么扯,拉链扣还是不动。甚至,她还试图抓住裙摆,从下往上地把裙子捊起来脱掉,却都卡在了胸口那儿。
“呲——”
猛一下使劲,拉链卡到了肉,因冲力太过,手肘脱离了控制,撞倒了洗手台上的一个摆件,让它撞入池底,发出了“咣”一声碎响。
尹之枝一僵。
这阵动静实在太大了,终于将岳嘉绪引了过来。只听他在门外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
等了片刻,没有回答,岳嘉绪仿佛有点失去耐心,加重了语气:“说话。”
“……”
终于,紧闭的木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从那后方,露出了尹之枝的半张小脸。她的眼睛有些红,嗫嚅道:“岳先生,你能不能帮我叫朱姨过来?”
岳嘉绪没反应,只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