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本来邀你来做副导演只是看你科班出身而且了解莫嘉禾,多少能当个辅助。”林拓说,“可我现在觉得,这部片子你的付出不比我少,你来剪辑,不会比我差。”
他难得正经,似乎还有一点儿煽情励志的意味,孟杳不习惯,也没有信心,自嘲道:“我什么科班出身?我读了五年电影学院,到现在剪过最长的片子就是向斯微接的一个十八分钟软广。”
林拓却没那个耐心继续鼓励她了,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那你就放着。反正你剪我也不多给你钱。”
孟杳:“……”
林拓继续说了句“如果有事我会再联系你”,就挂了电话。
孟杳:“……”
江何看着她,眼神询问。
孟杳木然地咬了咬自己脸颊内侧的肉,然后说:“你坐过来一下。”
江何莫名,但还是依言照做,从对面坐到她身边。
孟杳侧了侧身,正对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整个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栽,像一个颓废的火柴人。
江何肩膀被她撞得微微有些疼,但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圈住她。
“他说什么了?”
孟杳没回答,闷着嗓音重复他教的方法:“我很有钱我很有钱我很有钱,我有很多退路我有很多退路我有很多退路……”
江何明白过来,笑出了声,胸腔都在抖。
孟杳念了半天,毫无作用,猛地又抬起头来控诉他,“这法子没用!有钱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是个给林拓的破电影做后期都没钱的无业游民!”
而且她他妈的居然真的很想揽下这件不仅没钱而且也没什么希望的碎活!
江何一愣,轻咳一声:“…也可以是你的。”
“可以个屁!”孟杳焦躁地叉了一块菠萝蜜汁肉送进嘴里。
这情景,江何居然有一点冲动——跟她详细解说一下怎么把他的钱变成她的。其实有非常合理合法的程序。
可他一霎犹豫,孟杳没给他机会。她这么发了一通牢骚,又迅速转回正经话题。
“邵则明天到京都。”孟杳说着又皱起眉,“他真的会爽快答应离婚吗?莫嘉禾一个人在那里,不让林拓跟着,我还是不放心。”
“会。”江何却很笃定,冷笑一声道,“就算他不想离,邵家父母也不会让他节外生枝。”
孟杳敏锐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妈?”
江何说起这事还觉得有些烫嘴,“我也是刚知道,昨天莫嘉禾那个妹妹好像是找了个同学一起,溜进邵则她妈定期办下午茶的餐厅,带了一兜子小玩具说自己是推销情趣产品的,逮着那些富太太就问她们待在家寂不寂寞,丈夫不行是不是特别难熬,实在不敢出轨的话不如买点小玩具。把那帮人吓得跟见了鬼似的,最后被保安架出去了。”
孟杳听得目瞪口呆,睁圆了眼发出灵魂疑问:“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江何被她呆鹅似的表情逗笑,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其实就是点邵则他妈呢,只不过手段有点疯,野路子。”野到连江何说起来,都自叹弗如地摇摇头。
要怎样的脑回路和执行力,才能想到这么一出?
孟杳渐渐回过神,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了钦佩,“但事实证明兵行险招还是管用,太牛了……”
江何笑着继续道:“而且林拓未必就……”
话没说完,他余光瞥到餐厅外的身影。
隔着一道玻璃,钟牧原站在那里,手机贴在耳边。
江何敏锐地看见孟杳的手机亮起,但只一瞬就挂断了。
钟牧原看到了哪怕是高中时期的他也完全陌生的孟杳。
她同江何发牢骚,会把整个人栽进他怀里;会气鼓鼓地吃东西,嘴巴鼓囊囊像只河豚;整张脸都皱起来,眉眼却还是松快。和从前全然不同。
这不是钟牧原预期中的他们俩相处的模样。
他不认为他们之间是认真的交往,谁都不会这样认为。也许是新鲜感,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个玩笑,江何那样的人,做什么都有可能。
他以为多年做朋友的经历会让他们之间很尴尬,他以为孟杳漠然的性格会让江何这种被追捧着长大的人感到冒犯。
可他亲眼看到了与之相反的事实。
他们之间没有尴尬,也没有敷衍的新鲜感,那是任何旁观者都能感受到的相互包容、信任和爱重。
友谊和爱情的过渡似乎没有留下深重僵硬的折痕,他们看起来仍然是朋友,比朋友更亲密的朋友。
江何还没有来得及提醒孟杳,钟牧原转身离开了。
他皱了皱眉,都是男人,他一眼就能看出钟牧原刚刚的表情里藏着什么。钟牧原仍然觉得他是不值一提的对手,他当然不会做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可他在游刃有余地等待他和孟杳的结束。
江何一直痛恨这份清高与笃定。也一直无能为力。
孟杳见他忽然停了话音,正要问,低头一瞥,看见了未接来电。
她“咦”了声,前天收到那封邮件后她就和钟牧原沟通过了,他们俩都认为现在再有更多的人去找莫嘉禾对她而言只会是更重的负担,钟牧原也取消了去京都的机票。他还打电话来做什么?
孟杳回拨过去,没人接。
她纳闷地嘀咕了一句,皱了皱眉,继续问江何:“你刚刚说什么?林拓怎么了?”
江何从紧张的观察中回过神来,冲她淡淡一笑,续上被打断的话:“我说,我觉得林拓未必会那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