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却真动了怒,将面前文件狠狠一推,眼睛猩红地瞪向孟杳,“孟小姐,是我太客气了所以你敢这样无礼?谁准你揣测我的家事,谁准你质疑我的判断?!文字误人,书里那些酸腐的故事看多了,只知道春花秋月,脚下的日子还怎么过?!”她说到这里,忽然鼻翼翕动,声音也颤了两分,好像有些伤心,却很快克制住了,冷冷看着孟杳,“小姑娘,你才多大,觉得自己看得通透?等你结了婚、生了孩子、经历过生离死别,再来评价我。”
她倨傲地坐在紫檀书椅中,下逐客令,“请回吧,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忙了。还有钟医生,以后也请不要私自联络莫嘉禾。”
孟杳觉得她不可理喻,还要说什么,被钟牧原握住手腕制止。他用手上的力度提醒她,多说无益。
在他们俩走出书房之前,莫莉又冷声强调:“不许报警,否则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就不止今天了。”
回程的车开得慢,孟杳心里乱成一团,一边惴惴不安地分析莫嘉禾可能去了哪儿,一边还想要试着理解莫莉的心理。
“你和莫嘉禾聊天的时候,她有没有提过喜欢的地方?她是不是会自己去喜欢的地方散心?”她问钟牧原。
钟牧原:“她只提过湖城和巴黎。她的成人礼是邵则为她在巴黎办的,那时候他们的恋爱还很愉快……”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什么,“也许我们该问问邵则。虽然他现在变成这样,但莫莉有一句话没错,至少在十六七岁前后,莫嘉禾是真的喜欢邵则。”
孟杳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建议,冷嗤道:“就算她说过,邵则也根本不会记得!十几岁喜欢了个垃圾,还要求她当一辈子垃圾桶么?!人又不是活到二十岁就死!”
她语气强烈,实在是被刚刚莫莉傲慢又荒唐的论断气得不行。
说完她又陷入思考,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莫嘉禾和她那个奇怪的妈,根本没空注意到钟牧原渐渐黯淡的眼神。
十几岁喜欢就喜欢了,不喜欢也就不喜欢了。
往后还有很多人,二十岁以后的人生和十几岁一样过。
孟杳是这样的。
莫莉斥她是小姑娘,自以为是的通透,可钟牧原知道孟杳,她从来都很通透。
所以她十几岁喜欢他,但不会一直喜欢。
钟牧原觉得孟杳是飘在海上的一叶舟,走到哪儿算哪儿,而他是被她看见、拉上船的人。她载他太费劲,于是他又回到了海里。
随波逐流的舟是不会停的,他也许再也上不了她的船。
可钟牧原在渐渐下沉的过程中又燃起一点儿几乎恶毒的希望——为什么不能呢?他已经从茫茫大海再次找到了这只舟,而这舟上的人,也总有下船的一天。
钟牧原送她回了家,孟杳走到单元门又折返,一股混杂着忧虑憋屈愤怒不解的气让她静不下来,决定去买点菜。
冷静下来,才能思考怎样找到莫嘉禾。
挑了一块牛腩、两样蔬菜,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
在摊主的殷切注视下她更加烦躁,正要硬着头皮走开,一只手臂伸过来,替她扫了码。
“你怎么还在这?”孟杳诧异地看着钟牧原。
“真的没跟着你,我也要买菜。”钟牧原几乎觉得惊喜,又怕她误会,举起了手上的袋子——他是真的顺便买菜,没有想到孟杳会折返。
孟杳没有精力再去想他到底是凑巧还是故意,道了谢说待会儿手机充了点再给他转账。
“行。”钟牧原淡淡一笑,跟她一起出了小菜场。也没多寒暄,在小区门口,一个往里一个往外,就此告别。
孟杳回到家就撸袖子做饭,牛腩炖上的那一刻,听见轻缓的咕嘟声,久违地感受到一种精神按摩一般的放松。
洗好了芦笋,笃笃笃切成段,忽然听见玄关处响动,扭头一看,“咦?你怎么来了?”
平时她大概会玩笑一句“是不是闻着味儿来的”,今天她心里实在太乱,没有力气同他笑闹。
江何看她系着围裙,刚进门时脸上覆着的霜化去,没叫她发现。
“…你手机没电了?”他知道她做饭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没进厨房,在沙发上坐下后才发觉这场景很像以前。
像他们做朋友时那样。
“你找我啦?”孟杳一边炒菜一边应,“我去了趟莫嘉禾家,手机在路上就没电了。”
“哦。没什么,就是看你一直不接电话,怕你出了什么事。”江何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莫嘉禾还没有联系你?”
“没有,莫家人在找了。”孟杳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拜托江何去查莫嘉禾的出行信息,便没多说,倒唤他,“刚好欸,我刚一冲动又买了好多菜,你帮我吃掉吧!”孟杳想,这一天总算有一件完满的事情——她可以看到三个光盘了。
“嗯。”
她专注于炒菜,忘了和他提一嘴,她是和钟牧原一起去的莫家。
江何看着她忙碌的模样,终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和钟牧原一起买菜。
等三盘菜上桌,孟杳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江何看着眼前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堆成了小山的饭,无语地笑了声:“我认识你二十多年没成个胖子真是奇迹。”
“你以后也不能变成胖子,我很挑的。”孟杳接茬。
江何闷头扒饭,无所谓地点了个头。
孟杳看着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手机里忽然弹出林拓的消息,催她明天一早跟他进机房剪片子。还提醒她备好泡面,他剪起片子来没日没夜。
一贯的魔鬼作风,一贯的除了电影什么也不在乎。
孟杳却忽然不想再管顾所谓的亲疏和隐私,她回复一条信息给林拓——
[如果莫嘉禾想找个地方散心,你觉得她会去哪里?]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