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儿喜滋滋的,姜珩却对他看来看去,还望姜梧那儿盯了好一会儿有些发酸。沉默地看了会儿不知为何忽然就笑得开怀的沈止,姜珩正想过去,皇上来了。
承苍年关的宫中晚宴一向是比较愉快的——辛苦几个月将一年最后的活儿给做完了,接了赏赐迎来暂时还算轻松的新年,还有一段休沐日。
至少在京中权贵的眼里,这个大雪纷飞的新年还是挺不错的,他们不必担忧吃穿住行,又有赏下来的奇珍异宝。哪怕平日里懈怠公务、玩忽职守的人,此刻也能面不改色地说自己又忙活过来了。
宴上的气氛还是挺热闹的。
酒过三巡,便有舞女上来,伴着丝竹之声起舞。沈尚书被同僚拉过去说话,沈止百无聊赖,陪着齐律以茶代酒喝了两杯,把人打发走了,一转身,就发现姜珩叮嘱防备的人过来了——姜渡含笑走了过来。
还是抬着两个酒杯。
沈止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不过还是守礼地行了一礼。
姜渡对沈止笑了笑:“几日不见,静鹤看起来又清减了不少,药喝过了吗?”
沈止也跟着假笑:“好了许多,多谢殿下关心。”
姜渡自然而然地递给沈止一杯酒,俊秀的面上笑意和善,眸中却是一片漠然:“本王可一直牵挂着静鹤,静鹤不陪本王喝一杯?”
“下官不胜酒力,喝一杯都会倒下。”沈止抿唇,清润的眸中也没有笑意,“今日以茶代酒,免得一杯倒下,贻笑大方。”
姜渡依旧稳稳地举着酒杯:“这是清淡的果酒,后劲不大,滋味甘甜,静鹤尽可一试。若是倒了,本王负责送你回府。”
还非要他喝下去不可了?
沈止的笑容凉凉的,周围都是人,姜渡举着杯子对着他有一会儿了,再不伸手接过,恐怕隔日就会有他蔑视皇族的流言四起。
要不接过来洒了?虽然有些刻意,不过能逃过就成了,还管什么刻不刻意。
心中思定,沈止伸手接过酒杯,正在琢磨要以什么不显得过于刻意的动作把这杯酒洒了,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大力——他欣然地看着本就握得不稳的酒杯脱手而出,“啪”的碎了一地,却泯然四下的人声中。
口中“呀”了一声,沈止扭头一看,心里倒是真的惊讶了。
撞过来的竟然是姜洲。
少年脸上绯红,看起来是喝得有些醉了,轻轻打了个酒嗝,抿抿粉嫩的唇,大眼一眨一眨,声音软绵绵的:“抱歉……沈公子,嗝,本王有些醉……醉了。”
姜渡的脸黑了一瞬。
上次狩猎,姜洲抢先他救了沈止,这次又来坏事。
他简直都要怀疑姜洲到底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这么天真烂漫了。
沈止忍住笑意,摇摇头,伸手扶住姜洲摇摇晃晃的身子,扭头看了眼高座上正在同皇帝笑谈的常贵妃,低声问:“殿下醉了,需不需要派人去同贵妃娘娘说一声?”
姜洲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醉意,眼睛却依旧亮亮的:“不必了……让母妃看到了,又得怪我贪杯。沈公子……嗝,可以送我去歇息吗?”
说到最后,他差不多整个人都贴在了沈止身上,撒娇似的轻声嘀咕着什么。
沈止抬头扫了眼四下,没看到姜珩——八成是被什么人牵制住了。
只是送姜洲去歇歇,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沈止想了片刻,便含笑点头,歉意地冲姜渡拱了拱手。姜渡暗里咬牙切齿,面上笑如春风:“五弟怎么这么快就醉了,沈公子身子弱,要不我也跟着?”
姜洲抱着沈止的腰,咕哝道:“不要,沈公子,就要沈公子。”
姜渡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止扶着姜洲离开,脸色发青。
沈止忍着笑意,眼睛弯起,听着姜洲呢喃似的提醒路线,走出大殿。姜洲出了殿,反而安静下来,直到走到一条僻静的小道,才低声开口道:“沈公子……”
沈止一顿,放开他。
姜洲比沈止矮,退后两步,仰头看着他,雪白的秀致面容上透着醉酒后的红晕,眼神却是初雪融水一般的干净清明:“沈公子……你,你小心点我二哥,我此前偷听到,他要在你的酒里下东西。”
沈止沉默地看着他:“……”
第39章
姜渡看起来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若是要害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人听到了。
姜洲显然是在撒谎。
沈止默然盯着姜洲,过了会儿,才微微笑开,声音一如既往的舒朗:“下官明白了,多谢晋王殿下。”
虽然不知道姜洲到底是善是恶,可方才姜洲来救场,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沈止暗道:就算别有目的,姜洲今日也帮了大忙。
姜洲咧嘴笑了笑,说话又有些含糊起来:“我……本王是真的醉了,沈公子……还是送一下本王吧。”
沈止点点头,扶着他回殿歇下了,确认他不需要人照看,放了杯热茶在桌边,缓步离去。
姜洲迷迷蒙蒙地躺在床上,水汪汪的大眼盯着上空,发了会儿怔,一眨眼,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今夜的天幕意外的晴朗,无风无雪。
沈止的手搭在眉骨,悠悠望了会儿天际,回忆了一下回去的路,在覆着薄薄小雪的小道上行了会儿,抬眸就见不远处的长廊上倚着个人。
是卫适之。
沈止的脚步一顿,脑中开始慢慢思考可以从哪儿绕回去,正要调个方向,卫适之扭头看了过来,俊朗的面容上浮着红晕,眼睛倒还是很清醒。
“沈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