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膝上放着一本书,却没有翻开,也不知他在看什么。等沈止进来了,他才回神似的翻开一页,随意扫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看向沈止:“送你的生辰礼物。”
沈止眯了眯眼,心里五味杂陈。
殿下的礼物就是不一般,别人送的都是俗气的尘世之物,他送的是清白礼。
姜珩的温和往往稍纵即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沈静鹤,知错了吗?”
马车猝然一晃,沈止不经意间差点摔倒,撑着车壁稳住身子,脸色还有些茫然。
知错?
什么错?
“胡乱招惹旁人,无故招致祸端,这回吃了苦,下次再犯,下场就不是这么轻的了。”姜珩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冷冷说完话,又翻开了手上那本拿来装样子的书,低头一看,才发现拿反了。
……太急切了。
姜珩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扫了眼若有所思的沈止。
沈止并不觉得自己在诏狱的这几日过得有多苦,只是姜珩语气太过严肃,他也难得跟着深思了一下,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若不是姜珩的动作够快,若是没找到卫婉清,抑或她出了什么事,那晚负责送她回去的沈止就算身份不一般,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沈止的脸色便严肃了些:“还得多谢殿下周旋。”
姜珩默然看了他片刻,移开视线,没有作答。
现在的沈止,还理解不了他的心情。
卫指挥使家小女儿失踪又被寻回一事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奇怪的是,北镇抚司并未向外界透露出是哪个不要命的人干的。
沈止原本还想问问姜珩具体过程,得到的却是后者一个冷眼“这么关心卫小姐?”,无奈转求其次,问那个香囊在哪儿。
他还得还给人家。
姜珩面无表情:“你就这么想要那个?给你还回去了。”
看他脸色不对,沈止眯了眯眼,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大抵因为诏狱里死了不知多少人,到底是阴寒之地,沈止回公主府的当晚就开始发热,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四肢像是陷入了泥潭,几乎动弹不得。
沈止还记得自己住在公主府一个极为安静的角落,想挪下床无果后,半死不活地想:希望殿下能早点发现这儿死了个人。
烧到后头,沈止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只模糊听到门被人推开,随即他像是被人抱起。
之后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像在梦中,沈止睁不开眼,只觉得额头被谁轻轻触了一下,那人似乎想给他喂药,可陷入半沉睡状态的沈止张不开嘴,他便极有耐心地一口一口渡给了他。
唇齿相触间,苦涩的汤药都似乎变得甜滋滋的。
沈止尚存的一丝意识思索:这是哪家姑娘,这么热情奔放……
那位“姑娘”喂完药,给他擦了擦脸,便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盖上被子,沈止原本还想睁开眼看看这到底是谁,无奈喝完药后睡意铺天盖地而来,不过几息,他便沉沉睡去。
沈止很少梦到从前的事,按大夫所言,顺其自然为上,以前的事情,能想起肯定不错,但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影响。
这次他却梦到了以前。
不过是光影一现,沈止看到一个在梦中深处的侧影,那人坐在国子监最老的那个石亭中,白纱朦胧间,露出秀致的侧容,是个极为标致,甚至说得上“美丽”的少年。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年侧过头来,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张口道:“哎,沈止,你怎么才来?”
那张脸清艳无双,平素都是一脸冷淡,笑起来时实在美不胜收。
……公主殿下?昭王?
沈止直接就给吓醒了。
他睁开眼,怔怔地盯了会儿上方,好半晌才回了神,扭过头一看。
还是在他的房间,只是桌上多了一个空碗,还多了个侧身坐在桌边低头看书的公主殿下。
沈止还隐约记得有人照顾他,看到姜珩,霎时一惊,声音沙哑:“殿下……”
姜珩不动声色地回过头看他,颔首问:“沈静鹤,怎么样了?”
他的姿容秀丽,清艳无双。
一瞬间沈止有些恍惚,仿佛还置身梦中,只是方才梦境中的少年不经意间就拔高了许多,眉眼间的笑意也被冷淡所替代。
看到沈止呆呆的样子,姜珩蹙了蹙眉,放下书走到床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沈止按住他的手,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声音依旧沙哑:“下官无碍了,多谢殿下关心。”
贴过来的手温度极高,姜珩的身子一抖,连忙收回手,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沈止潮红的脸颊上,耳边沙哑的嗓音都似乎在撩拨他的心弦。
沈止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昨夜照顾我的那位姑娘在哪儿?”
“……”姜珩面无表情,“哪儿来的姑娘,你睡糊涂了吧。”
“是吗?”沈止无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昨夜唇齿相触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可姜珩不至于骗他什么……真的是梦?
沈止无意识的动作,落在姜珩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刚从睡梦中醒来,起身时里衣乱了,露出小片胸膛都没注意,柔顺乌黑的长发懒散地披散在肩头背后,衬得脸玉一般白皙细腻,偏又带着三分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