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阿十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成日就知道玩,从前年父皇就让我参知政事,这一任的夜郎王正思量着跟南越联姻,侵我南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身为大晋的太子如何不知,这当口南疆不稳,九姥爷实在不该带你去南越。”说着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阿十生怕这小家伙去找他母后说起这事儿,以自己那个大侄女的性子,若知道此事,不定要念叨多少日子呢。
想想都后怕忙伸手拉了小家伙:“小粘糕儿,你不是总念叨说八哥郊外的庄子收拾的齐整吗,正好这几日我在宫里,明儿我寻个机会找你母后所说,让她批你一日假,咱们去八哥哪儿玩上一日,你说好不好?”
太子瞥着她:“阿十你这是想贿赂我不成。”
阿十嘿嘿一笑,凑过来戳了戳他的脸蛋:“小粘糕儿,姑姥姥跟你说,男人适当的装糊涂才是真聪明,知不知道,太明白了容易讨女孩子的嫌,赶明儿没准连媳妇儿都娶不到。”
小家伙颇有些不屑:“本太子还瞧不上她们呢?”
阿十笑的不行:“你这会儿还小呢自然瞧不上,等以后大了,只怕一见了漂亮的小姑娘,两只眼都不够使的,小粘糕,姑姑跟你说,千万别跟你父皇学,找个自己喜欢的就好,别像你父皇弄好几十个老婆搁后宫里头,都说皇上是真龙,依我看你父皇不像龙倒像花蝴蝶。”
这句话说得太子撑不住笑了出来,又想起阿十说的正是父皇,无论作为儿子还是臣子妄议父皇都是大不敬,深知因为母后的关系,阿十最不待见父皇那些嫔妃,怕她再说下去,说出更不像话的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阿十不是要去玉酿阁吗,我让人给你拿套奴才的衣裳来。”
阿十拉开他的手:“知道你不乐意听这个,我不说就是了。”等刘进福捧了一套崭新的太监制服过来,阿十高兴的接过来去里头寝室更衣去了。
不一会儿化身成小太监出来:“小粘糕你瞧姑姥姥这么一穿戴,像不像你们宫里当差的。”
太子却道:“不然我也一起去吧,也瞧瞧你说的好酒藏在了何处?”
阿十歪歪头:“你今日的课业可做完了?”
小家伙小脸一暗:“那阿十自己小心些。”
阿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姑姥姥也不傻,若是遇上查夜的太监,就打你东宫的名头出来,谁还敢难为我不成,好了,做你的正经事吧,姑姥姥去玉酿阁给你顺坛子好酒回来。”
等她前脚出去,太子低声吩咐刘进福:“叫人远远跟着,别让阿十发现。”
刘进福知道主子担心有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阿十小姐,毕竟这宫里不比国公府,阿十小姐虽常进宫走动,一般却只在坤宁殿跟东宫,别处的奴才大都不识这位。
别说宫里就是京里见过这位阿十小姐的人也不多,因阿十小姐最不喜内眷之间的应酬来往,国公爷跟夫人又宠着这个老来女,说什么是什么不耐烦应酬就不应酬好了,故此,虽都知谢府的阿十小姐是京都第一美人,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
刘进福找了个两个妥帖心细的小太监,嘱咐了一番,这位可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万万不能出差错。
不说太子这儿安排人跟着,且说阿十顺着小粘糕给她指的路线,一路寻来,果然找到了玉酿阁。
这玉酿阁临着一处宫苑的后墙而建,远远瞧着像是从那宫苑中辟出来的一块地方,阿十瞧了瞧那个宫苑,不像废弃的宫室,却也没什么人气,不像有人住的样儿,也并不见宫女太监进出,隔着墙能隐约瞧见里头花木扶疏,暗道莫非是小粘糕儿那个花蝴蝶的亲爹,以前宠幸的什么美人住过的。
阿十隐约听八哥提过,说皇上之前心头搁着个美人儿,千方百计的弄进了宫宠的什么似的,可惜美人是个命短的,进宫没多少日子就一命呜呼了,美人下葬那天,正是自己那大侄女的封后大典,皇上缺席数个时辰,自己那大侄女硬是穿着那一身重死人的凤袍,在镂刻着九龙的丹陛下直挺挺等了数个时辰。
当时自己也不过几岁,并不知这些,是后来从九哥嘴里听来的,若说皇上是个痴情种也还罢了,偏偏自此之后,后宫的嫔妃只多不少,除了大侄女这个明媒正娶的皇后之外,后宫之中储了三十个几个老婆,时不时听说还幸个宫女什么的,说他是花蝴蝶都是看在大侄女跟小粘糕的情分上嘴上留德了,依着自己她这侄儿女婿跟五哥府上那匹专门配种的公马差不多少。
因此,谢家人都不怎么待见这位,当然,皇上是君,她们谢府是臣,论理儿臣子如此,乃是大不敬,可她们谢家的人都是直性子,不待见就不待见,管你是谁呢,该君臣的规矩半分不错,若作为谢府的女婿,她们谢府就是不待见。
一想到或许这宫室是自己那个侄女婿储美人的地儿,便由不得阿十从心里生出一股子恶意来,琢磨自己若是把这酒窖里的好酒嚯嚯一番,也算解气了。
想到此,再不迟疑,找了找,见那边儿玉酿阁的院墙边儿上,有颗老高的桂花树,长得枝叶繁茂,正适宜藏身。
左右看看见并无旁人过来,走过去三两下便爬了上去,那个利落劲儿把躲在廊柱子后头两个小太监都看傻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彼此看了一眼,心道,虽说这位出身谢家,骑射功夫是家传尚说的过去,可这爬树难道也是家传。
阿十可不管两个小太监怎么瞠目结舌,她这鼻子最灵,只闻见这股子清冽的酒香,便知是难得的好酒。
这玉酿阁倒是不见太监把守,想来也没人有胆子跑这儿来偷酒,只不过这酒窖里储的酒都该封的严实,如此方能长久储存,那么这股子清冽的酒香是从何处而来?
阿十顺着酒香寻了过去,这玉酿阁设计的极妙,外头瞧上是个两层的楼阁,进来方知上头两层不过是摆设,真正储酒的地方在地下,顺着石梯下去,才是玉酿阁的酒窖。
因是半地下,虽有些暗,却有光亮从上面的窗子透进来,可以看清楚四周,这酒窖真是很大,之前阿十还觉她八哥庄子上那个酒窖已是不小,可跟这玉酿阁一比,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想来皇上富有四海,为了彰显自己有钱有权有势,这宫里什么都讲究个大字,花园子大,宫室也大,这酒窖也盖的大些也在情理之中。
阿十一边儿想着一边儿顺着酒香往里走,拐过一排放酒的架子,却猛的刹住了脚,愕然看着前头的矮榻上斜斜靠在上头的男人。
阿十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庙里烧烧香了,最近这运气实在背的没边儿没沿了。
在南越弄了那么一出乌龙也就罢了,算自己时运不济,走了背字,可这都回了京怎么又碰上了这冰块男,他不是在南越吗,他不是好几年都不回京的吗?
阿十跟冰块男大眼瞪小眼的一瞬,心里琢磨这会儿要是扭头就跑还来不来得及?冰块男已经先一步开口:“你是来取酒吗?”
☆、怎么又来了?
阿十给他问的愣了一下方想起自己穿着小太监的衣裳,他自然会以为自己是来取酒的,想那晚上屋里黑的紧,根本瞧不清对方的样子,如何能认得出自己来,却不要自乱阵脚才好。
想到此,略定了定神,跪下来磕头,本想打出东宫的名头,说太子遣自己来取酒的,可不知是冰块男过于冷的神情还是自己太紧张,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只发出啊的一声。
阿十郁闷之极,刚想重新来,不想对面榻上冰块脸忽一下竟柔和了起来,他靠坐的地方上头正是酒窖的窗子,从窗外透过来几缕光影恰好落在身上,光影浮动他脸上透出浅浅淡淡的一丝温柔来,哪怕只是这浅淡的一丝温柔却让这一张有些冷厉的脸顿融了春水,令人不觉惊艳。
阿十深觉这男人还是冷着脸好些,这才露出一点儿温柔的影子来,就如此,如此,呃,勾人心魄,或许不大恰当,但阿十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个词儿。
因被惊艳到,阿十一时忘了自己是该回话儿的,张着嘴一脸呆愣的望着对面的睿王殿下,等她回过神,睿王殿下已经从矮榻上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儿:“你是太子宫里的。”说着点点头:“你们这些受了刑的宫人,还能留下,是太子仁厚,更该好好当差事,不过怎么让你来取酒。”
阿十张张嘴本来想说话的,却给他这几句堵了回去,想来他是把自己当成哑巴了,这宫里规矩大,刑罚更是残酷,若是宫女犯了错,能当众扒了裤子打板子,不仅是肉体疼痛的问题,对人的尊严也是一大考验,八哥说起先制定这个刑法的人肯定是个变态。
若太监犯了错,轻的打板子罚跪,重的便是挖眼割舌,弄得残上加残,当不了差事就撵到义庄上去烧死人,再不行,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八哥府上的老林就是宫里撵出去的太监,割了舌头说不得话,还折了一条腿,被人丢在郊外的破庙里,就剩下一口气了,恰巧八哥经过,叫人抬了回去,终得了条命,那条腿却是七哥亲手接的,因折的时候没接好,错着位长了起来,最后把长好的地方弄折再重新接好,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虽仍有些瘸,到底能走了,干不了别的,八哥就让他看门,人很好,会扎风筝,自己屋子里挂的那个老鹰的风筝就是老林扎的。
因着老林自己跟小粘糕儿发了几句牢骚,说宫里的人心眼都坏了,好人少,后来东宫里便多了几个哑巴太监,刘进福说是小粘糕发的恩典,留他们在东宫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