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也很少人来看他。
老杨摁熄了手里的老山烟,将薛雄刚铐起来带到探视室。
黎柏生也在狱警的带领下进入探视室。
薛雄刚看到完全陌生的黎柏生,转头对老杨说:“我不认识这个人,我要回去了。”
黎柏生说:“你不认识我,总认识薛岩吧?”
薛雄刚冷眼看着他:“哦,那个杂种,你认识他?”
黎柏生说:“薛岩现在是我的儿子。”
薛雄刚盯了衣冠楚楚的黎柏生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来意。他说道:“按照法律规定,凡是监护人还在的小孩,收养人要办理收养手续必须先取得原监护人的同意。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黎柏生没想到薛雄刚还知道这些。
不过薛雄刚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确实有这样的规定,但不适用于他这种被判了无期徒刑的重犯。
黎柏生说:“不。”
薛雄刚抬起头。
黎柏生说:“我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薛雄刚冷笑:“我这里没有任何你想了解的东西。”
黎柏生说:“那边找上薛岩了。”
那边?薛雄刚心头一跳,面色却不变:“什么那边?”
黎柏生摊开一张纸,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这份名单上的人,你认识吗?”
薛雄刚斜眼看着他:“不认识。”
黎柏生说:“好,我了解完了,再见。”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探视室。
黎柏生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薛雄刚回到自己的“地盘”后却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当初能走到那个地位,当然不是蠢人。
黎柏生拿出那份名单显然是在试探他,可他偏偏无法不去在意。
找上薛岩的人肯定不可能是“那边”,因为薛雄刚比谁都清楚“那边”是怎么回事。“那边”的“首领”早就因为底下人的反叛而无声无息地死去,据说他的几个实验室都被查封了,这是他进来后不久就得到的消息。
由于“那边”做的活体实验容易引起恐慌,所以相关的消息统统被封锁了,而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在那之前他就被转移到岚山这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保护起来。
他在这里坐了这么多年的牢,很多看守的狱警恐怕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更是知者寥寥,为什么这个自称是薛岩“父亲”的人会拿到那样的名单?
名单上的人他当然认识,那都是曾经被骗着去了国外,结果却变成了“实验体”的家伙。其中有些是他劝说过,却挡不住对方“发财梦”的可怜人;还有些是他亲自经手的,曾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能和他“称兄道弟”,手里攥着的人命自然不少,他送出去也不会有丝毫愧疚;最后则是一批死忠于他的人,替他去探知“那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这些人一批批地走进了地狱,他也逐渐摸清了对方的底细:“那边”是在研发针对华国人的生化武器,研究方向包括细菌、病毒和化学药剂。“首领”似乎是极端的仇华分子,对于黄种人深恶痛绝,他将自己的研究称为“优生学”,以消灭劣等基因为己任。
薛雄刚不是很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当时他跟耿修文联系上后将事情合盘托出,只不过知道了这件事也无法可施,“那边”远在国外,下手的又是些猪油蒙了心的偷渡客,这边实在鞭长莫及。
他和耿修文一商量,决定尝试着依靠目前唯一能用上的几个人去实施策反计划,看能不能挑起“那边”的内乱,让他们从内部土崩瓦解。
那时候他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在“那边”勉强站稳了脚跟,可他把命令传过去后却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直到大半个月后才有了点音讯:有人背叛了他们,他的人都暴露了,就连他和耿修文的联合也暴露在“那边”的眼皮底下。
耿修文知道这件事后就想办法把他藏了起来,最后他被转移到岚山,耿修文暗中调派了军方的人将他严密地保护好。
耿修文则放弃了缓慢的调查过程,立刻开始大规模的整改——就算不能从根源上斩断祸害,至少不能让这个毒瘤继续盘踞在华中省这边。
没想到没过多久耿修文就得了重病。
耿修文去世后耿家那边就没了消息。
薛雄刚隐约能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耿修文离开得急,当天发病就陷入了昏迷,后来就再也没有清醒过,很多东西都来不及交待。
耿家因为耿修文的突然死亡而陷入了混乱之中,愤怒的愤怒、争权的争权,等冷静下来之后华中省已经乱成一团。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几乎所有的线索都被抹杀掉了。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耿修文下手太狠引起反弹,耿家的补救工作又没做好,直接导致华中省陷入瘫痪状态。
薛雄刚和耿修文的联合并没有外人知晓,耿修文突然离世,他也就成为了真正的犯人。
不久之后薛雄刚从老杨口里听到了外头的消息,他和耿修文的计划居然在他入狱、耿修文病逝之后成功实施了,“那边”的“首领”死于内斗,所有的研究成果也被几场大火彻底烧毁。
老杨给他转述完这些事后,郑重其事地说:“文子不在了,你的案底要是被翻出来可不容易过关,说不定得挨枪子,你考虑考虑。”
薛雄刚说:“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在这里好吃好喝,也没什么念想了。”
老杨说:“行,我也不走了,在这里没事就陪你闲叨闲叨。”
薛雄刚说:“那敢情好。”
像他们这样的人,既然决定了接受这样的任务,自然也考虑过这样的结果。薛雄刚不觉得自己这牢做得冤枉,因为他手上确实没少沾血,用老杨的话来说就是“挨一百次枪子都够了”。
他这人天生就有着嗜血的脾性,真要他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他反而会不习惯。
薛雄刚也就安安心心地坐起牢来。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几年之后他的儿子薛岩居然被送到监狱门口。
薛雄刚没见薛岩一面,只是让老杨把薛岩送到对面的子弟学校去。
要问薛雄刚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那肯定是薛岩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