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也无法不庆幸地吁一口长气:“是啊!蕊蕊很幸运。凶手跑去她家杀人时,她正好在我们家练琴。否则,她家现在肯定要多上一具尸体了。”
谢芳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进了乔家门的?他们家和我们家一样有可视门铃,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乔太太应该不会放他进去吧?还有,如果是陌生人,连楼下的保安都不会放他进来。是不是熟人作案啊?”
虽然是母亲在询问,但雷霆还是严格遵守刑警的职责,绝不轻易对外人透露案情细节。只是含糊其词地说:“嗯,有这个可能。”
事实上,这桩血案并不只是有可能属于熟人作案,而是基本上可以确认是熟人作案了。
高级公寓楼在安保方面一向严谨。大楼底层设有值班警卫室,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值守,非住户出入以及来访人员一律要凭身份证登记。陌生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混进来是不可能的。
而案发现场的情况也显示凶手绝对不是陌生人。因为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要么他自己有钥匙,要么就是罗微开门放他进屋的。
此外,客厅的实木地板上有两行沾血的脚印,一行从客厅踩进卫生间,另一行再从卫生间踩出来,血脚印一直通往进门的玄关处。而玄关处,有一双鞋面鞋底都沾着斑斑鲜血的41码男式拖鞋,一正一反地躺在地面上。
不难推测,这双拖鞋曾经被凶手穿过的。当罗微开门放客人进门后,他按规矩先脱下自己的鞋换了拖鞋。穿着拖鞋杀完人后,再重新换回自己的鞋子离开了。
另外,餐厅的料理台上摆着一盘切好的无籽西瓜。西瓜去皮后被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盘子边沿搁着三把小银叉。显然,罗微原本是打算用这盘西瓜招待客人的。但是三把银叉都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显然,西瓜还没来得及端出去,她就已经遇害了。
身份不明的男子,敲开大门后被女主人罗微当成客人对待,让他换鞋进屋,还亲手切上一盘西瓜准备招待他。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开门放进来的是一个魔鬼,害得她和年幼的儿子在这个下午一起死于非命。
罗微母子都死于刀伤造成的大量失血,母亲死在餐厅与客厅相连接的部位,儿子死在客厅的沙发旁。这两个地方现在都积着两大滩鲜血的湖泊。
除了这些集中的大量血迹外,鉴证科的一位血迹分析专家,还在小乔楠伏尸地点一旁的沙发扶手上发现了一滴不起眼的血迹。这让他如获至宝,因为这样分散的血迹,极有可能是属于凶手的。
要知道,凶手用刀杀人时,如果选择的刀具没有护手,往往很容易误伤到自己。因为刺杀他人需要用力,而用力过度的话,握刀的手会随着惯性往前滑,没有护手的话手指会直接滑向刀刃,那样就会割伤自己的手。
血迹分析专家判断那滴鲜血应该是凶手不慎割伤了自己的结果,而证物被取样送去做过dna分析后,最终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无误。这滴血不属于罗微母子,它来自一位身份不明的男性。在警方的dna数据库中,没有与之吻合的对象,显然这是一个没有前科的人。
除了这滴鲜血外,鉴证人员还在卫生间找到两枚血指纹。凶手杀人后曾经进过卫生间,目的显然是想要洗去双手染上的血迹。洗脸池里还残余着没冲干净的血水,血指纹就印在水龙头上面。因为那个水龙头不是拧开的,而是往上一抬就能开水,所以,水龙头的下方印着两枚清晰的血指纹。
另外,鉴证人员还在大门握手处提取到了几枚指纹,其中两枚与血指纹完全吻合。显然是凶手杀完人后,自行开门离去时留下的。
在查看公寓楼的电梯监控录像时,雷霆瞪大眼睛仔细查看了一遍,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可疑人员出入。
罗微母子的死亡时间初步估计是下午三到五点之间。这期间在该楼层出入过的人,基本都是同一层楼的住户。有的是shopping回家的主妇;有的是背着书包从兴趣班学习归来的中小学生;还有的是前来送外卖或快递的送货员。
同一楼层的住户们在接受过警方的相关询问后,都陆续被排除了嫌疑。然后警方重点追查案发时间内出入过公寓楼的几位送货员——不管他们去几楼送货,统统都进入了核查名单。
因为送货员可以假借送快递的名义骗罗微开门。虽然,这解释不了她为什么会允许对方进屋,还切上一盘西瓜准备用作盛情款待,但依然是警方不能不查的方向。
案发时间内,一共有三名送快递的和两名送外卖的外来人员出入过公寓楼。因为他们都在一楼警卫处登记了身份信息,所以警方很快就找到了这五个人。
五个人当晚就都来到公安局配合调查,雷霆锐利的目光首先扫视着他们的双手。当他发现五人中没有任何一人手上有割伤后,就知道不必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夜色深浓,天空中如同泅散着大团大团的墨汁,将小小的一弯月亮挤得黯淡无光。东一粒西一粒的星辰,更是像用旧了的银扣般,缺乏光泽。
相比星月无光的夜空,陶心怡的家里到处一片华灯灿灿。尽管夜已深,此时是她的睡眠时间,但她还是亮起了屋子里所有的灯。卧室亮如白昼,压根就不利于入睡。但她还是开着灯躺在床上,结果是无论她怎样紧闭双眼,却一直毫无睡意。
睡意不肯来造访,记忆却一直固执地在脑海中反复浮现,每一幕都让陶心怡纤弱的身子恐惧得微微发颤。最后,她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用冰凉的双手抓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何医生您好。是我,陶心怡。”
何医生是一位女心理医生,今年五十岁。像许多经历过岁月打磨的女子一样,她们性格中的刚硬面已经被磨平了,整个人变得如水般柔和。这种柔和性格尤其适合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令陶心怡一直特别信赖也特别依赖这位何医生。
话筒里,何医生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半夜三更被人吵醒的不满与恼火,音调柔软如天鹅绒。
“心怡,你这么晚找我,是不是又睡不着啊?”
“是的,何医生,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可是我害怕得一直睡不着,老是想起过去的事。虽然我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啊!怎么办何医生?”
“心怡,你已经摆脱过去的噩梦很久了,为什么又会突然想起来呢?”
“因为……因为……”
哆嗦了半天后,陶心怡才努力把话说出来:“因为……今天,我忽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陶心怡没有直说是谁的名字,但是何医生显然很清楚她在说谁,马上问:“你听到了他的名字,是谁说的?”
“何医生,我不是告诉过您我最近认识了一位美食编辑吗?就是她说出来的。今天下午,我在电影院遇上她和她的闺蜜。因为你一直鼓励我要多交朋友,所以看完电影后,我和她们一起去了咖啡厅喝咖啡。谁知道,在咖啡厅里,她们居然当着我的面谈论起了那个人。当时……当时我差点就晕过去了。”
“哦,她们和那个人很熟吗?如果是这样,你这段时间尽量别见她们了。”
“我知道,我已经不打算再和她们见面了。”
这天下午,吴悠对池清清随口提起吴楚东这个人时,陶心怡一听到那个名字,头顶就如同响起一记晴天霹雳般,脑子被震得嗡嗡乱响,眼前一片眼花缭乱。
陶心怡就是当年被吴楚东强-暴过的那位保姆的女儿。那时她才十四岁,那场噩梦般的经历,不但让这位花季少女的身体遭受了极度的摧残,同时也让她的心灵受尽创伤。身体受到的伤害,让她住了一个月的院。而心灵受到的伤害,让她直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摆脱对心理医生的依赖。
尤其是今天下午,听着对面坐着的两个女孩在闲聊中突然蹦出吴楚东这个名字时,陶心怡无法不心神俱震。
因为极度的震骇让大脑瞬间空白一片,所以吴悠与池清清后续的对话都陶心怡忽略了。尤其池清清最后那句叫吴悠最好还是和吴楚东保持距离的话,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只是惊骇无比地意识到一点,她们俩和吴楚东认识,这让她顿时再也不想和她们见面了。所以,她坚决拒绝了她们要送自己回家的好意,独自打车匆忙离开了。
“何医生,明天您的预约多吗?可以抽出一点时间给我吗?我想尽快和你见个面。”
“可以,明天我看能不能调整一下预约时间,尽量挤出一个钟头来见你吧。”
“太好了,谢谢你,何医生。那我们明天见。”
“好的,心怡,你也别太紧张太害怕了。毕竟所有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吴楚东已经不可能继续伤害你了。你放点柔和的轻音乐,或者点上一盏香薰灯,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放松下来,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你何医生。”
与何医生通过话后,陶心怡跳下床,点燃了一盏香薰灯。当清新淡雅的薰衣草香在室内缓缓流淌起来,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藉助香薰精油的舒缓作用,与一个接一个的深呼吸,来帮助自己恢复镇静……
乔俊杰的飞机在午夜十二点前降落于s市国际机场。雷霆和马啸就等在机场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