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经登记核查过所有在新华小区路口的监控录像中出现过的车辆。此时此刻,雷霆再次翻出来查看了一遍,发现这辆车的车主是一位名叫黄洁的女性。她是国家公务员,在某法院工作。
因为骆秋芳的案件属于抢劫杀人,所以在调查涉案车辆时,警方的重点怀疑对象是职业收入不够稳定的男性车主。像黄洁这种有着稳定职业的女性属于犯罪低危人士,一般都会第一时间被排除嫌疑。何况她这辆车当时是开回小区,并非开出去,更加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了。
马啸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说:“看来我们得找这位黄洁女士谈一谈,问问她那天晚上为什么她的汽车会在新华小区进进出出。”
黄洁在一家中级法院当书记员,两名刑警找到她时,她刚刚结束了一场庭审的记录工作,正准备下班回家。
对于马啸直截了当的提问,黄洁十分惊讶地摇着头说:“新华小区,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呀!”
雷霆拿出监控录像中的照片给黄洁过目,追问道:“这辆是你的车吧?开车的人并不是你,这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你把车借给了他?”
黄洁看着照片更惊讶了:“没错,这是我的车,可是这个男人我不认识,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借过汽车给别人。因为借车的风险太大,万一人家开出去撞了人,我作为车主还得负责赔钱。所以我早就声明在先,我的老公和我的车子一律概不外借。”
黄洁斩钉截铁的话十分有说服力,马啸开始寻找其他可能性:“那你的车是不是丢过?”
“也没有啊,我一直开着它上下班。回家后就停进楼下的停车场,从来没丢过。对了,这张照片是哪一天拍到的?具体日期有吗?”
雷霆把案发当天的具体日期告知黄洁后,她恍然大悟:“哦,那天我把车送去过一家修车行补漆。一般情况下原本当天就能领车的,但是因为当时店里生意太好,要修的车太多,工作人员忙不过来,所以第二天才通知我过去领车。”
马啸马上追问:“哪家店?地址在哪里?”
从法院离开后,两名刑警立即赶到黄洁为爱车补过漆的那家修车行。他们找到老板掏出证件亮明自己的身份,要求他提供全部的员工名单。
修车行有十名修理工加八个学徒工,一共十八人。逐一排查了这十八个人的身份背景后,雷霆和马啸的视线锁定了一个人,学徒工中最年长的一位——三十三岁的杜斌。
户籍资料显示,杜斌的父亲杜卫东与骆秋芳的舅舅曾经同属钢厂职工。他们也曾经同为老东门一带的住户,现在也同样因为动迁搬进了新华小区。杜家在新华小区的地址是15栋a单元102室,而宋庆生家的地址是15栋a单元302室——两家住在同一栋楼,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目光扫视到这个地址时,雷霆激动地一扬眉说:“马叔,这小子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难怪骆秋芳在新华小区神秘失踪了,监控拍不到她的行踪,也没有人看见过她离开舅妈家后去了哪里。如果她从三楼下到一楼时突然被杜斌打晕拖进家门,只要楼道里没人,那就谁也不会知道她的遭遇。”
“嗯,这个地利之便的确可以让杜斌抓走骆秋芳,可是他为什么要抓她呢?动机是什么?如果说是因为她戴着金饰就想抢劫,也未免太莽撞了吧?要知道骆秋芳离开宋庆生家是中午时分,那个时间段很多人都在家吃饭,邻居家可能都有人。如果她大叫起来他就会有麻烦。而且抢劫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在自家门口干的,风险太大。不是吗?”
“虽说的确有违常理,但是杜斌显然就这么干了。他一定有他的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只能抓到他之后再好好审他了。”
看过资料后,两名刑警立即向修车行老板打听杜斌今天是否上班时。老板的回复是:“在,他就在后面车房跟着师傅修理一台车。”
可是当雷霆和马啸走到车铺后面找人时,修理工师傅却告诉他们杜斌说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他们能猜出原因,一定是这小子是听说有警察过来要求协助调查案件,他预感到前景不妙,所以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
果然,警方立即出动人马去新华小区抓人时,杜斌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家里只有他父亲杜卫东在,杜卫东年近六十,早年因为工伤丢了半只胳膊,是个独臂人。
杜卫东虽然是一个花甲之年的残疾老人,看似不可能涉案。但是警方并不认为他会是无辜的,恰恰相反,马啸相信他是这桩抢劫杀人案的从犯,协助儿子杜斌一起劫杀了骆秋芳。
因为骆秋芳在案发当天中午失踪,直到次日凌晨被扔进江里还活着,期间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人身拘禁只能是发生在杜家。而这段时间里,杜卫东肯定是回过家,又或是根本一直呆在家里,绝不可能会对儿子的罪恶之举一无所知。可是他不但没有报警,显然还帮助儿子去江边杀人抛尸。因为池清清看见涉案车辆中坐着两个人。
为了证明这一点,警方将从外环路至南郊江岸抛尸点的几条路线全部标注出来,再逐一调阅这几条路上的所有监控摄像头,果然发现这辆蓝色雪铁龙一路往南疾驰而行。而它最后出现在南郊某处路面监控中的地点,与抛尸点不过数百米远。
那么多个监控摄像头中,有好几个清晰拍到了杜卫东与儿子杜斌一起坐在车里,他参与了儿子的罪行是板上钉钉无从抵赖的事。
第47章
警方在搜查杜家的过程中, 不但进一步确认了骆秋芳就是在杜家遇劫遇害的。而且相关证据还显示,杜卫东不仅涉案,而且还并非儿子杜斌的从犯,反而是本案的主犯。
一来, 警方在杜家厨房的水槽下方找到属于骆秋芳的三件金饰。显然他们父子俩短时间内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变卖,怕会引来警察的追查。
二来,鉴证人员利用发光氨在杜家内外都鉴别到了血迹。尽管时隔多日, 当初流过血的地方早已经被清洗过了。却依然瞒不过灵敏的鲁米诺试剂——淋漓血痕的蓝光反应,从杜家大门口一路亮到楼道外四五米远的地方后戛然而止。很明显是将受了刀伤的骆秋芳从家里转移到车上的过程。
此外, 鉴证人员还从杜家找到了两把牙刷用来提取dna样本。经鉴定其中一把牙刷上的dna,与骆秋芳牙缝里提取到的皮肉组织dna完全一致。一开始, 雷霆和马啸都还以为这肯定是杜斌的牙刷。不过, 当采集了杜卫东的唾沫样本作对比后,结果让他们十分意外。
dna样本显示, 骆秋芳与之发生过搏斗、并咬伤过对方的人, 并不是杜斌, 而是杜卫东。
雷霆马上调查了一下杜斌在案发当天的行踪。根据修车行的排班表,他发现杜斌那天是上午班,也如常去上了班, 下午三点钟后才能下班回家。而骆秋芳是一点多的时候离开了宋家, 这个时间段杜斌不可能出现在家门口并袭击她。至此, 所有证据指向杜卫东才是抓走并禁锢了骆秋芳的人。他才是本案的主犯。
面对铁证如山,杜卫东没有抵赖,却也没有招供。无论马啸与雷霆如何审讯, 他自始至终都表情木然的一言不发。他们无从得知这位独臂老人为什么会要伤害骆秋芳,更加不知道这位残疾老人是如何单凭一只手就在楼道中制服了骆秋芳,并且还没有惊动任何邻居。
警方出动大队人马来新华小区抓人,警戒线将杜家封得严严实实。很快杜家父子涉嫌杀人的消息就传得整个小区尽人皆知。
宋庆生当天不在家,带着母亲和老婆一块去了儿子家吃饭,为孙子庆生,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来。一下车,他就发现一楼的杜家情形不对。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什么?他们父子俩就是杀害秋芳姐的嫌犯?”
宋庆生难以置信地给马啸打电话,追问这一情况是否属实。马啸肯定地告诉他,从目前所掌控的证据来看,毫无疑问就是杜氏父子一起干下了这桩谋财害命的勾当。只是尚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选中骆秋芳下手。
“马警官,现在回想起来,秋芳姐那天中午在我家曾经向我问起过杜家的情况呢。”
“哦,骆秋芳当时问起过杜家的事,难道她和杜家有什么关系吗?”
“当年我们家和杜家都住在钢厂家属区,而且还是同一排平房的老邻居。杜卫东的妈妈我们管她叫蕙姨,蕙姨那时织得一手好毛衣,秋芳姐曾经跟她学过如何织毛衣。那天在饭桌上,秋芳姐向我问起蕙姨的近况。我告诉她蕙姨早就去世了,她儿子杜卫东现在就住在我家楼下。”
马啸意外极了:“哦,如果她曾经向你打听过杜家的消息,又知道他家现在就住在你家楼下,那么她极有可能下楼时顺便去杜家拜访了一下。你当时怎么没说这件事啊?”
之前,警方一直有个谜题想不通。那就是在骆秋芳下楼的短短两三分钟时间内,杜卫东是如何选中她作为劫杀目标?又是如何在不惊动邻居的情况下,把她从楼道中抓回了自己家?但如果骆秋芳是自己登门造访,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因为秋芳姐问过蕙姨后,还问了其他几位老邻居的近况。所以我没觉得她问起蕙姨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没想起来要提这件事。”
马啸无法责备宋庆生的后知后觉,只是在挂断电话后,他看着雷霆说:“骆秋芳很有可能是自己走进了杜家。”
如果骆秋芳是自己走进了杜家,她的目的或许是想要拜访一下以前的老邻居。
当年骆秋芳曾经向杜卫东的母亲学过织毛衣,与他自然也是旧相识。既然杜家就住在宋家楼下,她下楼时可能心血来潮地想去顺便拜访一下。她一定万万想不到,自己敲开的竟是一扇死亡之门。对于这位时隔多年后登门造访的故人,杜氏父子很明显起了坏心眼。
所有的抢劫杀人动机无非都是求财,杜氏父子劫杀骆秋芳的目的想来也不会例外。所以马啸和雷霆接下来重点调查了他们的经济状况,寻找他们的作案动机。
调查过程中,两名刑警发现杜家的经济状况非常糟糕。
杜卫东早年因工伤致残,右手不慎卷进了运作的机器中,致使整条胳膊被截肢,不到四十岁就丧失了劳动能力,一直靠微薄的退休金和低保求助金艰难度日。他老婆前几年得了肝炎,治病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还是恶化成肝癌去世了。他儿子杜斌不是一个争气的孩子,上学时念书不行,进入社会后干工作也不行,混到三十岁还一事无成。今年初,杜斌才迫于生存压力去了一家修车行当学徒,打算学会一门手艺来确保以后有口饭吃。
杜斌三十三岁了还没成家,这年龄委实老大不小,他本人也有些着急。杜卫东自然更急,四处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可无论是杜斌本人的条件还是他的家庭条件都乏善可陈,这让他的结婚之路阻碍重重。好不容易经人介绍认识了东郊附近乡下的一个女孩子,对方奔着想当城里人的想法答应和他结婚。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女方可以不要彩礼,婚礼也可以从简,但是结婚金三样绝对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