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被捞出后,警方立刻立案展开调查。雷霆的连休泡了汤,但他还是跑去和池清清见了一个面。这次见面是公私兼顾,既是和女朋友见面,也是和特殊的目击证人见面。
因为有公务在身,雷霆与池清清没有太多时间卿卿我我。短暂地甜蜜互拥后,他就详细追问起了她昨晚所目睹的一切,她也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他。
不过池清清能提供的线索并不多。首先她没看清车里两个人的长相与性别;其次她也没有看到车牌,汽车很快就一闪而过消失在拐角处;最后她是一个车盲,对汽车的型号品牌一窍不通,所以完全说不出那是一辆什么车,也不知道什么颜色。
雷霆还想为池清清恶补一下汽车知识,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好多不同品牌不同型号的汽车引导她回忆。
“你认真想一想,再好好看一看,有没有哪辆车和你昨晚看到的那辆比较相似。”
那么多汽车图片看得池清清眼花缭乱,反而更加拿不准了。“对不起,这个我真想不起来。当时那辆车开得太快,一晃就过去了。我很难记住它的外型,只知道那是一辆小汽车。”
雷霆叹口气:“那这下麻烦了。昨晚通往南郊的马路上也不知道跑过多少辆小汽车,如果每一辆都要查,那估计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原本如果能找出这辆抛尸的小车,接下来就可以通过汽车追踪嫌犯。可是没有车牌,也不知道汽车的型号品牌颜色,就十分棘手了。就算警方调出当晚通往植物园方向所有马路的监控摄像头去逐一排查,也没办法从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找出那辆车,缺乏关键信息。
没法追踪抛尸的汽车,也不清楚女尸的身份信息,这桩案子就成了让人无从下手的疑难杂症。虽然从尸体牙缝里发现的皮肉组织中提取到了嫌犯的dna,但是这份被证实为男性dna的样本在系统库中找不到匹配对象,起不到任何作用。
次日上午,警方将女尸的面部照片通过各大新闻报刊及网站对外公布,希望有知情者可以站出来提供相关线索。
女尸面部照片公布的当天傍晚,有一家酒店联系警方,说照片中的女子好像是入住该酒店的一位女宾。而且这位女宾自从昨天上午离开酒店后就一直没有回过房间。客户服务员发现开过床的床铺并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雷霆与马啸立刻赶到酒店,同行的技术人员在酒店房间提取了相关dna信息,用来对比死者身份。酒店方面则给了他们一张女宾的身份证复印件,是她办理入住时提供的身份原件拷贝而来的,还有她的手机联系号码。
这张身份证让警方得知了女死者的身份。骆秋芳,五十八岁,籍贯所在地为西北某省会城市,是一位退休工人,有过一段婚史,和丈夫共同育有一女。前不久她丈夫因癌症去世,或许是愁怀难遣,所以她独自一人来到s市旅游散心。
一个独自出门旅游的妇女在外地遭人杀害,基本上都是遇上了抢劫杀人的歹徒,属于随机事件。而这种随机事件一向都是最难侦破的案件。
因为被害人与凶手没有直接关系,也就缺乏相关线索供警方追查。况且骆秋芳还被抛尸江底,如果不是正好被“池小咪”遇上这一幕,她的尸体还不知道要在江底沉多久才会被人发现。在那之前,她将永远是一个失踪者。除了凶手外,这个世界上永远没人知道她的真正下落。
虽然随机杀人案的侦破难度很高,但如果动机是劫财的话警方还能可以设法追查。
确定了骆秋芳的身份后,警方第一时间查了她的银行账户。结果不出所料地发现,就在昨晚23点56分与今晨24点02分,她的银行账户被人从西城区松江路附近的一家银行atm机上分别取走了最高限额的两万块,一共是四万块现金。
机上的监控录像显示,取钱的并非骆秋芳本人,而是一个戴着帽子蒙着口罩穿着一件宽松黑色t恤的男人。他取了钱后就立刻离开了银行,尽管警方还试图通过附近马路上的所有治安监控继续追踪他,但是松江路一带的监控摄像头正在升级改造中,无法使用。男子一走出银行就失去了行踪。
追踪银行账户的同时,警方鉴证科也同步追踪了骆秋芳的手机信号,想要弄清楚案发当日她的行踪。结果意外地发现手机居然正在开机使用中。如果是劫匪笨得在继续使用,那就实在太替警方省事了。
可是,警方通过追踪手机信号找到正在使用这部手机的人时,那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声称自己是昨天上午坐出租车时捡到的这部三星手机。根据时间推断应该是骆秋芳打车外出的路上,不小心把手机丢在了出租车上,然后被她捡了一个便宜。
反复确认该名中年妇女与这桩命案没有任何关系后,雷霆放她走人,只是没收了那部手机。
在骆秋芳的银-行-卡里仍有四千多块钱余额。如果嫌犯没有留意到警方发布的女尸照片,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已经被发现,那么他极有可能在明天或是今晚凌晨过后继续去银行atm机上取钱。所以,警方当晚布下天罗地网,希望在嫌犯露面取钱时将他一举擒获。
可是,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并没有擒获杀人嫌犯。他显然在报纸或网络上看到了骆秋芳的照片,知道警方正侦查这起命案,自己已经不能再行动了,必须要放弃银-行-卡里还没取到手的钱。
接到母亲遇害的消息后,骆秋芳的女儿独生女儿叶敏次日一大早就飞到了s市。
叶敏今年三十八岁,在西北某省会城市一家国企任财务科科长。职业体面,经济宽裕,让她保养得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年轻,衣着打扮有着一份低调的考究。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那条黑色真丝裙,雷霆就知道骆秋芳遗体上那套真丝套装的来历了。显然被马啸说中了,名贵衣物都是女儿孝敬的结果。
雷霆领着叶敏去认尸时,她脸色苍白地只看了一眼就哭成了泪人。
雷霆最怕这种场面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受害者家属,所有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张接一张地给叶敏递纸巾。
痛哭了一场后,叶敏抽抽噎噎地开了口:“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应该答应我妈来这儿。我本来是想安排她去北京玩的,可是她非要来这里旧地重游,谁知道却把命丢在这里了。”
雷霆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马上追问:“旧地重游——你妈妈以前在s市呆过吗?”
“嗯,我妈妈其实是在s市长大的。”
一边伤心地抹着眼泪,叶敏一边简单地讲述了一遍母亲骆秋芳的生平。
原来骆秋芳本是南方人。她的命很苦,父亲在她还没出生时就意外离世,母亲又在她上小学时病逝。无父无母的她被生活在s市的舅舅领回家抚养成人。
十八岁那年,骆秋信的舅舅出车祸身亡,舅妈不愿意再继续养着这个与己无关的吃闲饭的外甥女。于是软硬兼施地安排她嫁了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捞了一笔彩财钱。婚后不久她就跟着丈夫去了遥远的大西北,这一去几十年都没再回来过。
听完叶敏的叙述后,雷霆有些不解地询问:“这么听起来,你妈妈以前在s市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按说,这种日子应该并不值得怀念吧?为什么她会想要故地重游呢?”
“我妈妈说,虽然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愉快,但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年华就留在这座城市,所以她想要缅怀一下。”
一位五十八岁的女人,人生的旅程正在步入尾声,最好的年华都已经消逝了,余下的光阴只会无情地将青丝染上白霜。或许正是因为感伤于生命的匆匆流逝,所以骆秋芳无比地怀念生命中最明媚鲜妍的一段岁月,才特别想要回到盛载着这段青春岁月的城市,重温往昔时光。可是这位感性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竟在这座城市遭到了无情的彻底终结。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雷霆又问:“那你知道你妈妈来到s市后都去过什么地方吗?如果知道她的行踪,将有利于帮助我们发现更多的线索。”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最近这个星期我的工作特别忙,忙得几乎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晚上总要加班到凌晨时分才能回家,所以没办法和她每天保持联系。只是她刚到s市时和她通了一个电话,确认她是否安全抵达。然后前天又抽空和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玩得怎么样。她说挺好的,还说想办法联系上了我舅婆,打算当天下午去看她。”
雷霆有些意外,“咦,你舅婆居然还在世啊?那她的年纪应该相当大了吧?”
“是啊,听说已经八十多岁了。”
“你知道她的名字和住址吗?”
叶敏无能为力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妈妈也从没提过她的名字,偶尔谈到时只会用‘我舅妈’这三个字,所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毕竟我妈也是回到s市后才想办法联系上的舅婆。在大西北的这么多年里,她们都已经完全断绝联系了。”
“那你知道你妈妈当年住在s市哪个地方吗?还有她舅舅当时做什么工作?叫什么名字吗”
叶敏努力地思索了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道:“我记得我妈好像说她以前是住在东门一带,然后她舅舅好像是什么钢厂的职工吧,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姓宋。”
第40章 城
东门是s市的老城厢地区,曾经有不少工厂设立在那一带。
不过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这些红火一时的工厂都陆陆续续倒闭了,老旧的厂房与简陋的家属房一起沦为棚户区,被列入城市改造的民生项目中。经过十几年的时光演变,老东门的棚户区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被改造成为高级商住楼。为数不多的几块棚户区也将在明年开始彻底拆除,让整个东门彻底的新颜换旧貌。
虽然尚不清楚骆秋芳的舅婆的姓名住址,不过,知道了她曾经住在东门,舅舅曾经是钢厂职工,雷霆就能利用警方渠道去设法寻找这位舅婆的下落。譬如向东门一带的几个派出所发去协助公文,请求他们通过户籍查找四十年前曾经居住在东门一带的某钢厂宋姓男子。
最后,雷霆询问叶敏,骆秋芳曾经戴过一枚什么样的戒指,银饰金饰还是钻饰?叶敏告诉他,那是一枚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