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却嚷嚷着,白玉堂亲手杀死拉那个人,虽然他罪该万死,可是白玉堂亲手杀死了他,自己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就算他曾经光风霁月,是万人爱戴的侠客,却也无法抹杀他的恶贯满盈他该死,罪该万死,可他死在白玉堂的剑下,玉堂亲手杀了他
猫儿,猫儿最先注意到展昭不对劲的是白玉堂,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他的猫儿,尤其这些事情,对展昭冲击之大,让白玉堂忧心不已。但是就这个瞬间,白玉堂突然发现,展昭的状态不太对劲,他的眼睛好像聚着一团熊熊的火焰,在燃烧他的理智。
叫了两三声,展昭并没有回过神,白玉堂焦急之下,一把揽住展昭的肩膀,摇晃了两三下:猫儿?
展昭突然睁大眼睛,愣了片刻,那眼中神情渐渐平淡:玉堂,我
猫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猫儿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你,你怪我恨我,要杀我,我白玉堂不会躲,那个人死在我剑下,我不后悔。全世界最对不起你的人就是他,我很开心,是我白玉堂亲手杀了他,所以,猫儿,我不后悔,一点也不,至少我又能护着你一次。
展昭眼眶突然红了起来,他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这种委屈他压制不住,他就是想哭。虽然这么说一点都不男人,可是他就是想哭,他的人生好像是一个笑话。他的出生,似乎根本没有人祝福,他的到来给好多人造成了困扰。他娘,他爹,他师父,还有舅舅,还有玉堂
他们的生命,因为自己,都多少混乱起来。他娘和他爹因为他,要分隔两地,他爹要承受鼎炉之苦。他师父,师父要选择背负使命,去杀掉那个人。他舅舅,为他换血,让白家支离破碎,自己也沉睡二十年。
还有玉堂,玉堂背负的比自己更多,他拼命为自己分担,拼命的保护着自己,可自己呢?身体里有最恶贯满盈的血,洗都洗不干净。
他觉得甚至已经连巨阙都拿不稳了,他就想找一把刀捅在自己心口上。
因为,心真的很痛,很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如果那一把刀捅进去,把痛苦的根源剜掉,也许就不痛。
于是,他原本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一双眼睛,突然露出一抹解脱的笑。他袖口里有一套袖剑,都很锋利,足够将自己的心剜掉。
不要猫儿,不要。
是玉堂,玉堂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悲哀,他怎么了,好像看看他。手背上好热啊,好烫,是什么砸在手上了。怎么这么烫。
玉堂?你怎么了?
猫儿,不要,你不要。
撕,好痛。展昭微微低头,玉堂的手抓着他的右手,抓得很紧,手心有血滴落,滴在左手上。他的心口有点痛,他看见一支袖箭刺破了心口的皮肤,血不断的外往渗。
猫儿,猫儿,你不要你说过你不会,不要
白玉堂一把将展昭抱在怀里,他被吓坏了。刚才,他看到他的猫儿不对劲,他将他唤醒。可是那醒不过是一刹那。然后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猫儿突然又哭又笑,突然拿着袖箭就往心口刺。白玉堂的功夫和展昭不相上下,那一瞬间,那拼尽全力,才抓住了这猫儿的手,可是,该死,他还是将他自己刺伤了。
怎么了?昭儿?
展大哥?你!
昭儿,你从来没有做错过,要错也是我的错,你娘的错,你爹的错,我们的错,昭儿,为什么要这样做?
展昭脸色煞白:我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过。那个人,他死了也许也是种解脱,我没有想过要死的,我若死了,玉堂要怎么办?
那你?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无痕眉头一皱:不好,昭儿,你闻到过什么味道没有?
展昭摇摇头,一脸茫然。
先上药,展大哥。袖越和江宁赶紧将展昭和白玉堂拉倒一边坐下。两个人其实伤得并不重,都是皮外伤,好在白玉堂动作足够快,将展昭拉住,那袖箭的箭头入肉不过分毫,此刻上了止血的药粉,包扎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白玉堂手上一道口子,他随意扯过绷带缠了缠:师父,娘,舅舅,猫儿他这样,我实在胆战心惊。舅舅刚才说什么不好?
展家的人,展家的秘术,昭儿,你真的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展昭摇摇头:除了一股硫磺味道,没有其他,可是这里是温泉,硫磺味道不是很正常么?
无痕脸色大变:是我疏忽了,硫磺,硫磺昭儿,是舅舅不好,现在,舅舅要封住你的嗅觉味觉。
展昭点点头:舅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娘被他灌了那些药,以及你体内展家的血,有一种东西可以影响你的心神。我曾经见过他用那东西让你爹自残。
白玉堂大惊:舅舅?
其实只要昭儿把展家的心法修炼到顶层,自然这些东西就没有用处了。可现在,你再被影响,只怕会失去理智。好在你一向坚定,身边又有玉堂,这一回算是逃过一劫。
闻不到味道,舌头也失去感觉,展昭感觉很不舒服,五感之中,其实鼻子和舌头都是异常灵敏的,尤其他们江湖中人,时常用气味分辨危险。
猫儿,还好么?白玉堂很有几分担心,他们在这个温泉边待的时间不短,正打算继续前进,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实在一刻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没事,咱们继续走吧,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无痕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上官熙倒是捏着胡须点点头。
袖越依旧跟在无痕身边:叔叔,展大哥他?
无痕摇摇头:暂时无碍,没关系,咱们走。
西北方向有一条狭窄的路,将将能过一个人,白玉堂手上的罗盘早就已经到了上官熙手上,他紧紧跟在展昭身边,时刻关注着展昭的一举一动。
上官熙拿着罗盘随着指针调整方向,终于来到这开在洞壁上的路口:都小心些,这个地方实在怪异。
无痕带头走在最前面,其次是上官熙,然后是袖越,展昭和白玉堂走在中间,江宁拿着捆龙索断后。
一行人走进那狭窄的通道,通道很小,一个人走尚且有些不足,除了袖越,其他人都多少有点困难。白玉堂算是几个人中身量最高大的,他此刻也是最憋屈的一个人,勾腰驼背,简直堪比受刑。
好在这通道不太长,大约一刻钟时间,前面的路就好走起来。渐渐的,脚下的路不再是粗粗的开辟出来,而是零碎的铺上了一些白玉地砖。
终于所有人都能站直身子,无痕却停下了脚步。
前方是三条岔路,白玉,青石,红砖铺出三条路。三条路间隔的都是深不见底的深谷。无痕示意白玉堂丢下一枚飞蝗石探路。那飞蝗石刚一落到白玉的路上,从白色和红色的路中深谷里突然射出数根木桩,这些木桩被削得两头尖尖,直勾勾从谷中飞出,气势惊人。
白玉堂手心冷汗冒出:舅舅?
无痕掂量了片刻,让白玉堂将飞蝗石给他,这一次他倒是不往三条路上丢,而是往三条路中的两道深谷中飞出两枚石头。片刻后,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
倒是不算深?
上官熙摸了摸胡须:还是试试三条路吧。
三条路全是死路,走不通,我们要过这里,唯一可能就是谷底。